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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来到初西，年味还未完全散去，林寒云己经迫不及待想要回家。
这天下午，桑宝衣正窝在沙发里，心不在焉地翻着一本书。
卫昀坐在他旁边的地毯上，背靠着沙发，手里摸索着一本盲文书，是桑宝衣特意给他买的。
目光落在卫昀的侧脸上，看着他被阳光镀上一层金边的睫毛，感受着他安静的气息，心中那份沉溺感再次涌起，暂时压下了对林寒云的愧疚。
就在这时，桑宝衣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
屏幕上跳动着“寒云”的名字。
桑宝衣的心猛地一跳，几乎是有些慌乱地拿起手机，深吸一口气，才按下接听键，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
“喂？寒云？”
“宝衣哥！”
电话那头传来林寒云熟悉爽朗的声音，带着归家的喜悦和一丝长途跋涉的疲惫：“我买好票了，大概明天晚上七点多就能到家！想我没？”
他的声音很大，充满感染力，瞬间驱散了房间里那种微妙的静谧氛围。
桑宝衣脸上不自觉地露出笑容：“嗯，想了。路上注意安全。”
“放心，对了，家里都好吧？你这两天……”林寒云的声音带着关切，正要继续询问。
突然，一个清冽平静的声音，毫无预兆地从桑宝衣身边很近的地方响起：
“桑先生，这本书的第三章，这里有个凸点组合不太对，您能帮我看看对应的文字是什么吗？”
是卫昀！
他不知何时摸索着，静悄悄来到桑宝衣身后，举着手里的盲文书，空洞的眼睛“望”向前方，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手机听筒。
电话那端，林寒云的声音戛然而止。
桑宝衣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头顶，猛地看向卫昀，因为离得太近，转身又猛，差点脸贴脸。
对方脸上依旧是那副茫然无辜、求知若渴的表情，仿佛完全不知道自己刚才做了什么。
“宝衣哥？”林寒云的声音再次响起，冰冷、低沉，甚至罕见的带着怒意。
“刚才，是谁在说话？”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桑宝衣的心脏狂跳起来，握着手机的手心瞬间沁出冷汗。
看着卫昀写满“无辜”的脸，再看看手机上林寒云的名字，竟有一种被“捉奸在床”的狼狈和羞耻。
“寒云，你听我解释！”桑宝衣的声音颤抖，他猛地站起身，远离了沙发，仿佛这样就能离卫昀远一点，离电话那端的风暴远一点。
“是一个学生！你们学校的盲人学生，他叫卫昀，过年宿舍就他一个人，没地方去，又冷又饿的，我……我看他可怜，就……就让他来家里住几天，等开学！真的！就是收留他过个年！”
他急切地解释着，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可信，却因为慌乱而显得有些语无伦次。
但是又觉得有些丢人，为什么他带了谁回家，要这么被质问，去解释。
电话那头依旧是令人窒息的沉默。
桑宝衣能想象到林寒云此刻紧锁的眉头和骤然沉下去的脸色。
深吸一口气，声音放得更软：“寒云，你别生气，我知道我没提前跟你说，是我不对！我……我当时看他一个人坐在宿舍楼台阶上啃冷馒头，实在太可怜了，脑子一热就……我错了，真的！我保证！等你回来，他……他就回宿舍！就这几天，真的！你信我！”
桑宝衣的语气充满了不安和急于弥补的真诚。
他不是个习惯撒谎或强硬的人，尤其是在面对林寒云时。
此刻的辩解，更多是出于一种本能的、不想让爱人误会和伤心的急切。
甚至在言语中己经下意识地屈服于林寒云的感受和这个家的“主权”——
“等你回来，他就回宿舍”，将决定权交给了对方。
卫昀依旧维持着举书的姿势，空洞的眼睛“望”着桑宝衣慌乱走开的方向。
嘴角极其细微地勾起一个怪异的弧度。
桑宝衣的慌乱、急于撇清关系、以及对林寒云的低声下气……这一切都清晰地传入了他的耳中。
两年的时间，你竟然甘心被一个穷小子驯服到这种地步。
哥，你在害怕解释不清吗？害怕他担心吗？
别急，他会更担心的。
“卫昀？盲人学生？收留他过年？”林寒云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不再是刚才的冰冷质问，而是难以置信和担忧。
“宝衣哥！”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后怕：“你连他是谁都不知道！他背景清不清楚？有没有问题？你一个人在家，把一个陌生男人就这么领进门？！还让他住下了？！万一……万一他……”
林寒云的声音哽了一下，似乎不敢想象那些可怕的“万一”：“你知不知道这有多危险？！你有没有想过我会有多担心？！”
林寒云的反应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熄了桑宝衣心头的些许恐慌，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自责和心疼。
是啊，寒云不是凶他，是担心他！
光顾着自己的愧疚和冲动，完全忽略了林寒云远在千里之外，听到家里有陌生男人时，该是怎样的提心吊胆！
“对不起……寒云……对不起……”桑宝衣的声音染上了浓重的鼻音，但不愿意在这位小可怜面前哭。
“是我太欠考虑了，我只想着他可怜，没想到这些，真的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他语无伦次地道歉，心里充满了对林寒云的愧疚。
“宝衣哥……”林寒云的声音也软了下来：“我不是怪你心软，可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尤其你现在……你身体和精神都还在恢复期，我怎么能放心你一个人和一个来路不明的陌生人待在一起？”
他的担忧如同实质般透过电话线传递过来：“他住在家里这几天，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有没有……让你觉得不舒服或者害怕？”
桑宝衣的心被林寒云这份毫不掩饰的关切和担忧填满了，暖流涌上的同时，对卫昀那份隐秘的依赖和愧疚又让他感到无比矛盾。
他下意识地为卫昀辩解：“没有！他很安静，很规矩，就是有点内向胆小。真的，寒云，他就是一个很单纯的农村孩子，眼睛又看不见，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他努力想让林寒云安心。
“眼睛看不见不代表没有危险！”林寒云的声音又急了起来：“知人知面不知心，不行，我放心不下，我马上改签！今天就回去！”
“寒云！不用，”桑宝衣想阻止他折腾：“真的没事，我保证，等他开学……”
“不行！”林寒云打断他：“我必须亲眼看看，确认你没事，确认那个卫昀到底是什么情况。你听话，在家等我，哪也别去，我尽快赶回来！” 说完，似乎怕桑宝衣再反对，电话就被挂断了。
“嘟……嘟……嘟……”
忙音响起，桑宝衣握着手机，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有对林寒云不顾疲惫提前赶回的愧疚和心疼，有对即将到来的三人见面局面的恐慌，还有对卫昀即将离开的不舍。
卫昀己经放下了盲文书，正微微侧着头，“望”着桑宝衣的方向：“桑先生……是林学长吗？他是不是很生气？都怪我，都是我不好，让您为难了。我……我现在就走！不能因为我让你们……”
他说着，摸索着就要站起来，动作带着慌乱，仿佛自己是个巨大的麻烦。
“别动！”
桑宝衣走过去，轻轻按住了卫昀摸索着想拿包的手阻止了他的动作：“不关你的事，是我没处理好，寒云他只是太担心我了。”
叹了口气，看着卫昀那副因自责而微微颤抖的样子，忍不住怜惜：“你安心待着吧，等他回来……再说。”
卫昀顺从地坐了回去，低着头，双手依旧紧紧攥着衣角，像一只知道自己闯了祸而惴惴不安的小动物。
他知道自己的第一步己经成功——在林寒云心中种下了担忧和疑虑的种子，也在桑宝衣心里埋下了对他更深的怜惜和不舍。
林寒云的提前归来，正中他下怀。
他只需要继续扮演好这个“单纯、无助、需要桑先生保护”的盲人少年。
哥，没人比我更了解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