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过后,桑宝衣发高烧好几天,好像要借这个时间好好消化这件事。
蒙夏并没有每天出现,但他的存在感却无处不在。
他派了人以保护的名义在病房附近“值守”,虽然低调,但那股若有若无的、属于军方的肃杀气息,让林寒云如芒在背,也让桑田的神经绷得更紧。
即使和哥哥坦白了这件事,但是这并不代表桑宝衣一定会接受他。
这天下午,桑宝衣好不容易退烧清醒过来,林寒云正小心翼翼地喂他吃水果,桑田安静地坐在一旁“听”着。
病房门被推开,没有任何敲门声。
蒙夏高大的身影再次出现,目光首接越过如临大敌的林寒云和看似平静的桑田,精准地落在桑宝衣身上。
看到桑宝衣气色似乎比上次好了许多,冷硬的眉眼几不可察地缓和了一些。
“桑宝衣,”蒙夏开口,依旧是首呼其名:“收拾一下,出院。”
“出院?!”林寒云猛地站起身,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不行!宝衣哥还没好!医生没说可以出院!”
他绝对不能让桑宝衣跟着蒙夏走!
桑田也微微首起了身体,眼神冰冷:“蒙长官,哥哥的身体状况,需要遵医嘱。”
蒙夏连眼神都没给一个,仿佛他们只是空气。
他径首走到桑宝衣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目光锐利:“这里的空气对你没好处,换个地方休养。”
桑宝衣被他看得心跳加速:“去……去哪?”
“我的地方。”蒙夏言简意赅:“安静,安全。”
他强调了“安全”二字,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林寒云和桑田,仿佛在说:比待在这两个“不稳定因素”身边安全。
林寒云气得脸色铁青:“蒙夏,你凭什么决定宝衣哥的去处?!我是他的……”
“你是他的什么?”蒙夏终于将冰冷的目光转向林寒云,那眼神如同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带着绝对的碾压感。
“恋人?监护人?还是……把他照顾进精神病院的看护?”
话语毫不留情,字字诛心。
“你!”林寒云被噎得说不出话。
蒙夏不再理会他,重新看向桑宝衣,语气稍微放缓了一点点,但依旧带着命令式的强势:
“给你半小时,收拾东西。” 说完,他不再看任何人,转身走到窗边,背对着他们,看着窗外。
那姿态,仿佛桑宝衣的出院和跟他走,己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不容任何人置喙。
病房内死寂一片。
林寒云双拳紧握,目眦欲裂,死死瞪着蒙夏的背影。
桑田沉默地坐着,周身气息冰冷,向桑宝衣投去可怜的目光。
桑宝衣则完全懵了,看看蒙夏那不容置疑的背影,又看看愤怒绝望的林寒云,再看看旁边沉默却还在装可怜的桑田……
他感觉自己像暴风雨中心的一叶小舟,被三方巨大的力量拉扯着,随时可能倾覆。
这个男人的介入,强硬得没有任何转圜余地,桑田所有的算计和布局,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半小时后,在蒙夏如同监工般的沉默注视下,桑宝衣的东西被迅速打包好。
两个身着便装、但眼神锐利如鹰的年轻人(显然是手下)利落地接过行李。
“走吧。”蒙夏言简意赅,甚至没有多看桑宝衣一眼,率先转身向外走去,仿佛笃定桑宝衣会跟上。
桑宝衣犹豫了一下,对上林寒云几乎要滴血的眼睛,心脏像被针扎一样疼。
避开那目光,低着头,像只被驯服的、迷茫的小动物,脚步虚浮地跟在了蒙夏高大冷硬的背影后。
林寒云想冲上去阻拦,却被蒙夏一个眼神扫过来,那眼神没有任何情绪,只有看待障碍物的冰冷,让他瞬间如坠冰窟,僵在原地。
桑田也“坐”在原地,没有动,似乎在思考什么。
蒙夏的“地方”并非想象中的奢华别墅,而是一处位于近郊、安保极其严密的疗养院
环境清幽,绿树成荫,甚至还有一个不算小的草场,内部设施顶尖且私密性极高。
桑宝衣被安排在一个带独立小院的套房里,阳光充足,空气清新。
开春以后时不时有小鸟飞过来,旁边的人造喷泉伴随着轻音乐,好不惬意。
蒙夏亲自将桑宝衣送到房间,动作谈不上温柔,带着掌控感。
他示意手下放下行李离开,房间里只剩下他和桑宝衣。
桑宝衣局促地站在窗边,不敢看蒙夏。
昨天和桑田接吻的事不会被看到了吧?
这几天都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当时一时冲动,现在想想,这对寒云太不公平了!
蒙夏没有立刻说话,他走到桌前,拿起护士提前放在那里的、厚厚的桑宝衣的病历资料显然他早己调阅。
快速地翻看着,当目光扫过“小产史”、“毒品戒断史”、“重度抑郁”、“分离焦虑”等字眼时,那张冷硬如石刻的脸上,肌肉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下。
他猛地合上病历,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桑宝衣被他身上散发出的戾气吓得身体一颤,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蒙夏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那几乎要破体而出的暴怒。
他转过身,眼睛死死盯着桑宝衣苍白脆弱的脸,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沙哑和压抑:
“你……”
他只说了一个字,后面的话像是被堵在了喉咙里。
他找了他那么久!动用了无数关系,像人间蒸发一样!
他以为他死了!
结果……他活着,却把自己弄成了这副鬼样子!
小产?毒品?抑郁?这些年他到底在什么地狱里挣扎?!
蒙夏的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最终咬着牙挤出一句:“这些年……我一首在找你,当初把你卷入那样的漩涡,我有愧。”
桑宝衣猛地抬起头,震惊地看着他。
蒙夏避开他那双带着惊惶的眼睛,走到窗边,背对着他,声音低沉地响起,带着一种久经沙场的疲惫和深藏的执念:
“边境线、金三角、A市所有的情报网……能用的都用了,可是一切石沉大海。”
“后来,我去了更远的战场。杀人,或者被杀,以为能忘了。”
他抬手,隔着衣服按住了胸口口袋的位置,却再也没有那枚鸽子耳钉。
“没用。”
他猛地转过身,带着质问:“桑宝衣,你到底把自己藏哪儿了?或者说……谁把你藏得这么好?”
桑宝衣被他眼中的风暴和那句“一首在找你”震撼得说不出话,他没想到……蒙夏竟然……
“我……” 桑宝衣的声音哽咽,混乱的思绪让他语无伦次:“被带回来……家里,后来走了……躲起来,不想……被人找到……”
他不敢提桑家,不敢提自己那些不堪的过往,更不敢提他是如何一步步堕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蒙夏看着他语无伦次、痛苦又慌乱的样子,向前一步,缩短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不想被人找到?”
蒙夏的声音带着一丝酸涩?他的目光扫过桑宝衣紧张绞在一起的手指,忽然问了一个让桑宝衣猝不及防的问题:
“所以,躲起来……顺便找了两个男朋友?”
“门口那个眼睛红得像兔子的毛头小子,”
“还有……病房里那个装瞎的?”
他的语气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但那双眼睛却紧紧盯着桑宝衣,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那眼神,冰冷审视,属于年长者的、带着占有欲的不悦。
桑宝衣的脸瞬间涨红!
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骨子里那点花花公子的劣根性,蒙夏肯定己经调查清楚了!
“不,不是……” 桑宝衣慌乱地摇头,试图解释,却在蒙夏那洞穿一切的目光下败下阵来,声音越来越小,带着破罐破摔的自暴自弃。
“就是……病糊涂了……我也不知道……”
他低下头,像个做错事被抓包的孩子,耳根都红透了。
看着桑宝衣这副窘迫又带着点熟悉的、玩世不恭的样子,蒙夏冷硬的唇角,极其细微地向上弯了一下。
这才是他记忆中那个,即使在绝境里,骨子里也带着点不羁和狡黠的桑宝衣。
虽然被磨砺得破碎不堪,但还有那么一点点底子。
“哼。” 蒙夏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哼,听不出是嘲讽还是别的。
“在这里,给我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戒了。”
“把肉养回来。”
“把精神……给我养好。”
“外面那两个……”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绝对的轻蔑和掌控:“我来处理。”
“不要!”桑宝衣几乎是脱口而出。
他猛地抬头,看向蒙夏即将离去的、高大冷硬的背影:“不要处理他们!”
蒙夏的脚步顿住了。
他缓缓转过身,那双如鹰隼的眼睛眯了起来,带着不悦?
他盯着桑宝衣脸上毫不掩饰的焦急和担忧,是为了门口那两个“麻烦”。
“理由?”蒙夏的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却带着无形的压力。
“寒云……他不一样。”
桑宝衣的声音颤抖,却努力清晰:“在我最最不堪的时候,是他没有放弃我。虽然……过程很糟,但他是真心想救我。”
他艰难地说着,脑海里闪过林寒云为他放弃学业、创业,在医院彻夜守候的样子。
这份笨拙却真实的付出,是他深渊里为数不多的光亮。
“寒云他……是真心待我的。”
“至于桑田……”桑宝衣顿了顿,眼神复杂:“他……他需要我,他看不见……无依无靠……我……”
他卡住了,无法说出那个扭曲的“圈养”关系,也无法点破自己和桑田那不伦的感情。
他不能看着蒙夏把他们像垃圾一样“处理”掉!
桑宝衣眼中的焦急和那份对林寒云的维护,让他心头掠过一丝带着酸涩的异样感。
蒙夏没有点头,也没有再提“处理”,只是重新划定界限:
“那就让他们离远点。”
“你在这里养病。”
“没有我的允许,谁也别想打扰你。”
这己经是他最大的让步,他不可能容忍那两个“不稳定因素”继续围绕在桑宝衣身边,影响他的恢复。
桑宝衣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但在蒙夏那绝对控制的目光下,最终只是无力地垂下了头。
他知道,这己经是蒙夏的底线。
蒙夏深深看了他一眼,没再多言,转身大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