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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室的白炽灯在天花板投下蛛网般的裂痕，周沉舟习惯性摸了摸口袋里的工牌，磨砂质感的塑料片边缘己经磨出毛边。投影仪亮起时，王浩宇的 PPT 封面跳出来 ——"微服务架构 3.0 升级方案"，右下角标注着 "技术部新生代核心组"，那个刺眼的 "新" 字用了荧光橙色，像块烙铁烫在视网膜上。
"我们采用了当前最前沿的 Go 语言重构核心模块。" 王浩宇的激光笔在屏幕上划出绿色光斑，扫过周沉舟负责的旧系统架构图时，故意停顿两秒，"事实证明，老旧的 Java 框架己经无法支撑实时数据交互需求。" 后排传来压抑的笑声，周沉舟认出是测试组的小李，上周他刚帮对方解决过三个线上故障。
"沉舟对这块有什么建议吗？" 项目经理陈凯的声音从长桌尽头飘来，钢笔尖敲着陶瓷茶杯，发出清脆的响声。二十多道目光像聚光灯般打来，周沉舟看见茶水在杯口晃出涟漪，倒映出自己眉间的川字纹。五年前第一次主持晨会时，他曾在这里宣布过技术攻坚计划，那时陈凯看他的眼神还带着信任。
"我... 建议在数据迁移时保留兼容性接口。" 周沉舟的声音卡在喉间，像被生锈的齿轮绞住，"毕竟历史用户数据..." 话没说完就被王浩宇打断："周哥还在担心旧系统？我们做过压力测试，新框架的并发处理能力是老系统的五倍。" 年轻人转向陈凯，嘴角扬起得意的弧度，"而且测试组反馈，旧代码里有三处逻辑漏洞，可能是早期设计缺陷。"
茶杯盖磕在 saucer 上发出脆响，陈凯笑着点头："年轻人有冲劲是好事，沉舟你就多带带浩宇，把经验传一传。" 投影仪的蓝光在周沉舟的笔记本上流淌，他盯着自己刚写下的 "兼容性方案" 西个字，墨迹被手心的汗渍晕开，像团模糊的乌云。曾几何时，他的方案会被用红色粗体标注在会议纪要首页，现在却连发言都显得不合时宜。
手机在桌下震动，母亲发来消息："你爸今天吵着要出院，说不能拖累你。" 周沉舟咬住下唇，指甲掐进掌心。父亲手术需要的 8 万元，相当于他现在三个月的工资 —— 如果没有上个月被扣的绩效奖金的话。想起 HR 那句 "季度考核末位调整"，他突然注意到王浩宇的卫衣口袋里露出半张星巴克会员卡，那是公司给核心组成员的福利。
"接下来讨论用户端界面改版..." 陈凯的话被推门声打断，行政抱着纸箱进来，纸箱上贴着 "2024 届管培生物资"。周沉舟认出那是自己三年前设计的入职礼包，现在封面换成了动态星空图案，取代了曾经的鸿雁 logo。纸箱落地时，露出里面印着 "极客未来" 字样的文化衫，尺码都是最小号。
"对了沉舟，" 陈凯突然想起什么，"你负责的客户管理系统该做年度巡检了，记得这周内完成。" 周沉舟刚要开口说手头还有王浩宇的接口文档需要处理，就看见陈凯己经转向下一个议题，手指敲着桌面催促设计师展示新图标。他翻开笔记本，看见三年前的会议记录里，自己的名字总是出现在 "项目负责人" 一栏，而现在，他的任务被归在 "后勤支持" 类目下。
晨会结束时，王浩宇故意撞了下他的肩膀，手里的平板电脑正播放着技术论坛的首播，主播正在点评他们组的架构方案。"周哥要不要听听？" 年轻人笑得阳光，"对你转型做技术支持应该有帮助。" 周沉舟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古龙水味，想起自己昨天洗了三次的衬衫，依旧残留着城中村巷口的煤烟味。
回到工位时，OA 系统弹出新邮件，是陈凯转发的测试组投诉："旧系统数据同步延迟导致前端显示异常"。周沉舟盯着错误日志，发现是王浩宇在调用接口时漏掉了版本号参数。他刚要写回复邮件，看见陈凯的批注："沉舟尽快处理，新人需要成长空间"。键盘上的 W 键凹陷处硌得指尖发疼，这个曾经代表 "前进" 的快捷键，现在却像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窗外飘起细雨，打在玻璃上发出沙沙声。周沉舟摸出储物柜里的保温杯，泡上第二包过期的菊花枸杞茶，热气熏得镜片模糊。他想起五年前的秋天，也是这样的雨天，他和陈凯在便利店分食金枪鱼饭团，讨论着如何优化支付系统。那时的雨水带着泥土的清新，现在却混着写字楼空调的浊气，让人喘不过气。
工位隔板上的便利贴被雨水打湿，露出去年的团建照片：他站在中间，搂着陈凯和几个老同事，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不加掩饰的笑容。现在照片边缘己经卷起，而旁边新贴的绩效考核表上，"团队协作" 一项被打了 B-。周沉舟撕下照片，塞进抽屉最深处，却在低头时看见自己磨破的皮鞋，鞋跟处的磨损比上周又深了几分。
当第二波阳光穿透云层时，周沉舟正在重写数据同步接口。键盘右上角的咖啡渍己经干结，像块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他不知道这样的修改还要重复多少次，就像不知道父亲的手术费何时才能凑齐。但此刻，他只能紧紧盯着屏幕，让一行行代码暂时掩盖内心的慌乱 —— 这是他作为程序员，仅剩的一点尊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