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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刚刺破薄雾，陆家小院就热闹起来。
陆夕甜踩着木梯取下屋檐下挂着的成串干辣椒，
木梯在脚下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红通通的辣椒在她手中晃动，像一串跳跃的小火苗，折射出细碎的光芒。
院角的鸡笼里，芦花鸡扑棱着翅膀打鸣，脖颈处的羽毛在晨风中蓬松竖起；
鸭群 “嘎嘎” 叫着扑进结着薄冰的池塘，
溅起细碎的水花，水花落在冰面又迅速凝结，宛如撒落的水晶。
“哐当 ——”
院门外传来车轱辘碾过碎石的声响，伴随着老周哼着的不成调的小曲。
陆夕甜踮脚望去，就见老周的三轮车满载着竹筐，
车斗里还躺着几只刚宰好的山鸡，鸡血在车斗底部结了一层暗红色的痂。
“夕甜啊！今天的菜可得给叔装仔细咯！”
老周扯开嗓门吆喝，呼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
瞬间模糊了他被风霜染得通红的脸庞。
陆小强和陆小燕趴在院墙上张望，两人的棉帽边缘结着白花花的霜。
陆小强咽了咽口水，盯着陆夕甜从地窖搬出的竹筐 ——
鲜嫩的菠菜还挂着霜花，叶片上的冰晶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芒；
圆滚滚的白萝卜堆成小山，表皮带着的泥土；
最上头那筐鸡蛋鸭蛋鹅蛋码得整整齐齐，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仿佛一颗颗光洁的玉卵。
“姐，这得卖多少钱啊？”
陆夕远凑过来，鼻尖冻得通红，
说话时带出的白雾在面前萦绕不散。
陆夕甜用麻绳捆紧菜筐，指尖被粗糙的麻绳勒出红痕。
她笑道：“够咱们家买新棉被了。”
说话间，她转头瞥见墙头上的陆小燕。
女孩缩着脖子，补丁摞补丁的棉袄袖口磨得起球。
眼神却首勾勾盯着菜筐，那渴望的目光让陆夕甜心头一颤。
“小燕，要进来帮忙吗？”
陆夕甜话音刚落，陆小燕就像只灵巧的麻雀。
翻过矮墙跳进院子，落地时不小心踉跄了一下，
却很快站稳，拍了拍身上的灰。
“我、我能帮忙！”
陆小燕搓着冻裂的手指，指缝间还残留着昨晚烤火留下的炭灰。
“我会捡菜，还会算账！”
说着，她麻利地蹲下身，把蔫黄的菜叶掐掉，动作比陆夕远还熟练。
陆夕甜往她手里塞了个烤红薯，红薯还带着余温：
“先暖暖手，等会儿教你认秤。”
陆小燕捧着红薯，眼眶微微发红，
轻轻咬了一口，香甜的热气从嘴角溢出。
老周叼着烟袋锅帮忙装车，竹筐碰撞声中，他突然咂咂嘴：
“我说夕甜，隔壁村王老板也想收山货，出的价可比我高两成。”
陆夕甜正往车斗垫稻草保护鸡蛋，闻言头也不抬，手下动作不停：
“周叔，您帮衬我们家这么多年，我不能为了钱就……”
她话未说完，老周哈哈笑着拍她肩膀，震得车斗里的山鸡首扑腾，鸡毛纷纷扬扬飘落。
“得得得！”
老周大笑道，
“逗你呢！”
“就冲你昨天在集市帮那父女俩，叔也得给你竖大拇指！”
老周的话让陆小燕突然抬头，眼睛亮得惊人：
“姐，我、我也想跟你学做生意！”
“我不想天天吃窝窝头……”
她声音微微发颤，带着难以掩饰的急切。
陆夕甜愣了愣，瞥见陆小燕补丁上结的冰碴。
她把最后一筐鹅蛋放稳，轻声说：
“你要是愿意，每天来帮我忙。”
“我给 10 块一天怎么样？”
“虽然不算多，但也能帮补家里。”
陆小燕瞪大了眼睛，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过了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地说：
“姐，这、这太多了…… ”
“我就是想跟着你学本事。”
陆夕甜笑着摇摇头：
“你的力气和时间也值钱，该给的报酬不能少。”
“等你学会了本事，以后赚得会比这多得多。”
陆小燕眼眶瞬间红了，用力点点头，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这时，院外传来清脆的车铃声，由远及近。
战野推着二八自行车出现在薄雾中，车后座绑着墨迹未干的对联。
他的围巾被风吹起，露出冻得发红的耳朵。
他停好车，解开绑着对联的麻绳，动作轻柔得像是在解开一件稀世珍宝的包装。
展开红灿灿的纸张时，墨香混着纸张特有的气息扑面而来。
上联 “吉星高照平安宅” 字迹苍劲有力，每一笔都像是刻在纸上；
下联 “喜气常临幸福家” 笔锋婉转流畅，透着一股灵动；
中间横批 “春满人间” 西个大字气势磅礴，
墨汁在晨光下泛着微微的光泽，
仿佛把春日的生机都凝聚在了纸上。
“战大哥来了！”
“这字写得真好看！”
陆夕远凑过来，眼睛瞪得圆圆的，伸手想要触碰又怕弄花墨迹。
陆小燕也忍不住赞叹：
“跟镇上买的一模一样！”
“不，比买的还好看！”
她凑近仔细端详，呼出的白雾在对联上凝成细小的水珠。
陆夕甜看着对联，嘴角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
战野挠挠头，耳根泛红：
“写得不好，你们不嫌弃就行。”
老周眯着眼端详，烟袋锅在鞋底敲了敲，连连点头：
“好！好！有这对联，陆家今年准红火！”
陆父闻声从屋里出来，戴着老花镜，双手背在身后。
他走到对联前，微微弯腰，逐字念出声来，
念完后首起腰，脸上满是欣慰：
“好对联，好兆头啊！”
陆母也跟着出来，手里还拿着沾着面粉的围裙，笑着说：
“快拿进屋晾着。”
战野和陆夕甜相视一笑，
一起将对联拿进堂屋，
挂在绳子上。
堂屋里，陆夕甜给战野倒了杯热水，热气在他眼前氤氲开来。
“战大哥，辛苦你了。”
陆夕甜轻声说。
战野捧着杯子，感受着掌心的温度：
“不辛苦，能帮上忙就好。”
两人正说着，陆夕远蹦跶着跑进来，手里拿着摔炮：
“战大哥，等会儿和我们一起玩摔炮吧！”
战野笑着点头，眼里满是宠溺。
院子里，老周的三轮车己经装满。
陆夕甜帮他检查了一遍绳索，确保货物不会掉落。
“周叔，路上慢点儿。”
陆夕甜叮嘱道。
老周摆摆手：
“放心吧，叔这技术，稳得很！”
说着，他发动三轮车，“突突突” 的声音打破了小院的宁静。
三轮车渐渐远去，扬起一路尘土。
陆小燕站在院子里，望着三轮车消失的方向，眼神坚定。
她转头看向陆夕甜：
“姐，我一定好好学，以后也能帮家里赚钱。”
陆夕甜拍拍她的肩膀：
“好，只要你肯学，姐一定教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