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的寒雨裹挟着财经报纸碎片,拍打在沈氏大厦的落地窗上。
沈叙白盯着秘书送进来的股权转让书,上面签名栏——“许星月”三个字力透纸背,像把烧红的匕首捅进他眼底。
助理低声汇报:“秦世坤的涉黑证据链……也是这位许小姐亲自递交给检方的。”
手机震动,秦晚晴的微信对话框跳出屏幕:“十点民政局,带上离婚协议。”附件照片里,秦母亲带着儿子站在机场海关柜台前,婴儿颈间的纯金长命锁闪着冷光。
沈叙白签完最后一份文件时,钢笔尖在“抚养权放弃书”上戳出墨团,晕染了孩子姓名栏的“秦继业”。
他愿意把孩子给秦晚晴,因为这将是她最后的精神寄托,随着秦世坤的入狱。
佳士得拍卖厅现场,水晶吊灯将穹顶壁画照得金碧辉煌。
沈叙白隐匿在二楼阴影里,目光钉在展台玻璃罩内。那条19世纪印度王公为爱妃打造的蓝宝石项链,主石是颗22克拉的克什米尔蓝宝,星芒在灯光下流转如泪。链身镶嵌的碎钻拼成新月抱星图案,像极了高中时他刻在蓝花楹树下的誓言。
“三千万。”沈叙白举牌时,看见玻璃倒影里自己凹陷的眼窝。这几年他夜夜梦见星月躺在血泊里,身下漫开的水痕是巴黎那夜融化的雪。
“一亿。”清冷声线从三楼包厢传来。陆晚舟的竞价牌镶着铂金边沿,侍者正为他续上普洱茶——星月胃病发作时唯一能喝的饮品。
举牌如刀剑相击。当价格飙至三亿,拍卖师的声音开始发颤。沈叙白扯松领带起身:“三亿两……”话音未落,整座大厅突然陷入黑暗。
唯有陆晚舟的包厢亮起刺目红光——他点燃了天灯!下面一阵唏嘘:“好久没有人点天灯了!”
古老槌声穿透黑暗:“天灯客得宝!”
红光如血泼在陆晚舟的银灰西装上。他俯视二楼阴影:“沈总,这条“星月之泪“…...”指尖轻敲玻璃罩,“是要哄我心爱女孩开心的。”
——
地下车库弥漫着轮胎焦糊味。沈叙白拦住陆晚舟的劳斯莱斯,汗水顺着他额发砸在引擎盖上:
“项链让给我,她看见这个就会明白……”
“我要见她一面,有些事情我们必须当面说清楚……”
“明白什么?又要说清楚什么?”陆晚舟甩上车下车站在他身旁:
“明白你当年连当面说你要与其她女子结婚的苦衷?”
“还是说清楚你没有听她给你解释孩子的事情?说清楚她无论怎么都要你好好的?”
他忽然解锁手机,屏幕幽光照亮一份法文医疗报告。病危通知书签署日期,赫然是星月做手术那夜。“她在手术室不知是否能醒来,”陆晚舟将报告拍在沈叙白胸口,“你又在哪里?。”
沈叙白踉跄着扶住立柱。手机从颤抖的指间滑落,屏幕碎裂的缝隙里,星月插满管子的腹部刺痛他瞳孔。
陆晚舟:“她现在身体情况很不好,可能随时会复发,可能随时会离开我们……”说着陆晚舟狠狠地望着沈叙白:“她太爱你了……她最放心不下的还是你……”
“你在塞纳湖拼命想跟你解释,你头也不回,她早产差点一尸两命!你信过她吗?”
陆晚舟的声音像淬冰他猛地揪住沈叙白衣领,腕表磕出闷响:“你以为你的沈氏集团怎么保住的?我曾经以为她只是和股东有争议,只是想护着自己手下的部将!其实是她早就在布局为你清除掉秦氏股份了!秦氏涉黑证据也是她找的!”
“她永远都在想还能为你做什么!”
车库顶灯滋滋闪烁。沈叙白在眩晕中看见星月浑身湿透的模样,那比秦世坤的刀捅进他腰腹时痛千百倍。
他佝偻着呕吐起来,酸腐物混着血丝溅在陆晚舟锃亮的皮鞋上。
劳斯莱斯碾过水洼疾驰而去。沈叙白跪在污秽里摸索,指尖触到链身冰凉的送给星月的戒指。污水倒映出顶灯扭曲的光斑,像极了巴黎那夜塞纳河的碎月。
——
陆晚舟回到山顶别墅时,星月正裹着毯子在露台看雪。他蹲下身,将暖水袋塞进她怀里,蓝宝石项链突然从掌心垂落,在她锁骨间荡出幽光。
“你拍下来了?”星月抚过宝石表面的水痕。
“他去了吗?”
陆晚舟:“他去了,还让我把项链让给他,他说他想见你”
陆晚舟吻她指尖,“我带你回法国好不好?”
壁炉火光跳跃,映着项链上微不可察的刻字——“Forever lover X.Y ”。
露台的推拉门被风雪撞开,刺骨寒气卷着雪花扑进室内。
星月突然弓起身子,温热的液体涌上喉咙——不是咳嗽,是粘稠的铁锈味从胃里反刍出来。她下意识捂住嘴,暗红血液却从指缝渗出,滴在锁骨间的蓝宝石上,像红梅落在冰川。
“别看……”她想推开陆晚舟覆在眼前的手,自己却先看见地毯上的血滴。
那些圆点正晕染开星辰资本的立项书,墨黑的“冷链网扶贫计划”字迹在血泊里浮沉。
陆晚舟的臂弯骤然收紧。他按响医疗警报铃的动作快得像出膛子弹,另一只手却稳稳托住她下颌,丝帕接住不断涌出的血沫。
“胃镜显示只是毛细血管破裂,”他声音像绷紧的弦,唇却贴着她冰凉的额角,“我们星总还要带十二万蕉农致富呢。”
星月想笑,却扯得胃部刀绞般剧痛。视线模糊间,她看见陆晚舟白衬衫溅满血点,像雪地落了红梅。这场景多熟悉啊——当年,她割腕的血也是这样染红沈叙白衣服的。那时他攥着她流血的手腕说:“他心都碎了”。
心电监护仪被推进来时,屏幕上胃内窥镜的画面正剧烈晃动。星月在镇痛泵的迷雾里,看见自己千疮百孔的胃壁投影在落地窗上,与窗外沈氏大厦的霓虹logo重叠。
她刚用资本的手术刀剖开沈氏的肿瘤,自己的胃却先溃烂了。
“星辰资本……”她抓住陆晚舟的腕表带,金属扣硌进掌心,“唐糖刚谈下缅甸的橡胶园……”
“合同我签完了。”陆晚舟将注射器推进她静脉,冰凉的药液让她发抖,“用你保险柜里的印章盖的章。”他忽然托起她染血的手,在胃镜显示屏的冷光里,与她十指相扣抵在玻璃上。
凌晨三点,星月在止血钳的咔哒声里清醒。陆晚舟蜷在医疗椅上看文件,电子笔划过缅甸橡胶园的条款。荧蓝屏幕照亮他眼下的青黑,也照亮输液架上悬挂的血袋——导管连着她的静脉,而血袋标签写着“L.W.Z 定向捐献”。
“沈氏冷链网……”她声音沙哑得像生锈的琴弦。
“今早六点启动。”他头也不抬地敲键盘,“房间会接入首单物流首播。” 当云南蕉农欢呼着将第一箱香蕉装进星辰资本赞助的冷链车时,星月正吐在无菌袋里。
镜头里的金蕉,镜头外她吐出的黑红血块,在监护仪警报声中构成荒诞蒙太奇。
他掀开被子躺到她身侧,将心电监护贴片粘在自己胸口。两条心率线在屏幕起伏纠缠,她的紊乱虚弱,他的沉稳有力,渐渐合成相近的波频。
iPad屏幕是蕉农们欢呼的冷链车上,漆着星辰资本的弯月抱星logo,而弯月的弧度,是他当年亲手教她画的投篮抛物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