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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宫内檀香萦绕，却掩不住空气中剑拔弩张的肃杀。乌拉那拉皇后突然的狂笑惊得廊下的宫娥们纷纷跪地，手中的铜盆哐当落地，清水泼洒在金砖上，蜿蜒成河。乾隆猛地转身，手中的狼毫在奏折上拉出长长的墨痕，望着皇后苍白如纸却带着癫狂笑意的脸，竟生出几分陌生。
“皇后，你疯了不成？”乾隆的声音裹挟着怒意，龙袍下的手指紧握成拳。
“臣妾疯了？”乌拉那拉皇后步步逼近，凤冠上的东珠随着她的步伐摇晃，撞出细碎声响，“皇上可还记得孝贤皇后薨逝时，你写下的百首悼亡诗？字字泣血，让天下人都知道你对发妻的深情。高贵妃临终前，你握着她的手，亲口封她为慧贤皇贵妃，给高家无上荣光。”她突然停住，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那令妃呢？她心心念念的从来都是富察傅恒，可你仍打算追封她为令懿皇贵妃，还要将她的神位供奉在太庙！”
乾隆的瞳孔猛地收缩，皇后字字如刀，将他深埋心底的隐痛剜出。令妃临终前握着傅恒所绘的残卷，那模样如同一根刺，日夜扎在他心间。
“可臣妾呢？”乌拉那拉皇后的声音陡然拔高，泪水夺眶而出，“臣妾陪伴皇上数十载，将后宫打理得井井有条，为皇上诞下十二阿哥。可在你眼里，我不过是个摆设！是你用来平衡后宫、稳定朝局的棋子！”她想起前世断发的决绝，想起被幽禁在静心苑时的孤寂，想起容嬷嬷自刎前那双充满不甘的眼睛，悲从中来，“容嬷嬷为护我而死，十二阿哥因我备受冷落，到死都没能封王！皇上，你可曾有一刻，将真心分给过我们母子？”
殿内陷入死寂，唯有皇后压抑的抽噎声。乾隆望着眼前这个几乎要崩溃的女人，记忆突然回到多年前选秀那日——她身着淡青色旗装，温婉端庄地跪在殿中，眸中盛满倾慕。可何时起，他们之间只剩猜忌与怨恨？
“皇后，慎言！”乾隆强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背过身去，“你贵为六宫之主，当以大局为重。”
“大局？”乌拉那拉皇后惨笑，“皇上的大局里，可曾有过臣妾和永璂的容身之地？孝贤皇后死了，你让她的陵寝奢华无比；高贵妃死了，你给她无上尊荣；令妃死了，你要让她流芳百世。那臣妾若死了，皇上打算如何？将我塞进哪个妃嫔的陵寝？连个谥号都吝啬给我？”她的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帝王无情，果真如此！”
话音未落，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十二阿哥永璂浑身湿透，跪在雨地里：“皇阿玛！皇额娘她......”少年的声音带着哭腔，“皇额娘病了许久，今日得知令妃娘娘之事，才......”
乾隆望着雨中狼狈的儿子，又回头看向皇后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突然涌起一阵钝痛。他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乌拉那拉皇后缓缓擦干眼泪，福了福身，声音恢复平静：“皇上无需为难。臣妾累了，这就回景仁宫。只是希望皇上，能看在多年情分上，善待永璂......”她转身离去，凤袍扫过满地狼藉，背影孤寂而决绝。
雨越下越大，打在乾清宫的琉璃瓦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乾隆站在原地，望着皇后消失的方向，久久未动。曾经的恩爱夫妻，终究走到了相看两厌的地步，而这深宫里的爱恨情仇，又有谁能真正说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