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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士府正厅，紫檀木案几上的茶香袅袅升腾，福伦望着雕花窗外投进来的斑驳日光，重重叹了口气。这声叹息里，藏着尔康今日在街头抛绣球风波里的跌宕，更裹着多年前那段惊心动魄又纠缠不清的往事。
彼时，小燕子为替紫薇送信，误打误撞闯进皇家木兰围场。猎猎风声中，她像只惊惶却又倔强的小鹿，被五阿哥永琪当做猎物射中一箭，那箭镞没入血肉的剧痛，让她身形踉跄；紧接着鄂敏不分青红皂白，将她当做刺客狠狠踢了一脚，彼时的她，浑身是伤，却仍咬着牙不肯叫屈。福伦记得，府里两个儿子——尔康与尔泰，第一次见到小燕子时，目光就黏在了她身上。永琪的钟情显而易见，可自家这两个孩子，心底里对小燕子的倾慕，也如春日抽芽的藤蔓，悄然攀援生长，只是他们自己都没敢首面这份情愫。
“当年那一场混乱，谁能料到如今的局面。”福伦端起茶盏，茶雾漫上他眼角的纹路，“尔泰性子相对洒脱，后来虽也有对小燕子的惦念，到底是慢慢放下，可尔康……”他放下茶盏，指节在案几上轻轻叩击，似在叩问命运的无常。
府里下人脚步匆匆来报，说尔康抱着小燕子回府，此刻正在前庭。福伦起身，朝前庭走去，一路上，过往片段不断在脑海回放。当初小燕子被带进宫，闹出诸多啼笑皆非又牵动人心的事儿，学士府也因着和皇室、和紫薇小燕子的关联，卷入无数波澜。尔康在这过程里，一边帮衬着紫薇，一边又在心底藏着对小燕子的在意，那份情感，像被揉皱又展开的纸，褶皱里全是挣扎。
到了前庭，就见尔康抱着小燕子，神色是从未有过的执拗与释然交织。小燕子还处在震惊与混乱中，眼睛里蒙着一层水雾，嘴里还念叨着紫薇该怎么办。福伦轻咳一声，尔康这才回神，忙将小燕子放下，垂手站好，可看向小燕子的眼神，仍带着炽热。
“阿玛。”尔康开口，声音里有几分忐忑，更多的却是坚定，“这些年，儿子心里的滋味，您或许能懂几分。当年初见小燕子，她满身是伤却依旧倔强鲜活，那股子劲儿，就钻进了儿子心里。后来看着她和永琪相处，以为这份心思只能烂在心底，便想着对紫薇负责，可谁能想到，今日绣球……”
福伦抬手打断他，转而看向小燕子，目光里有长辈的审视，也有几分对世事无常的感慨：“小燕子，你聪慧机灵，这些年在宫里宫外的事儿，你也都明白。尔康这孩子，性子执拗，认准的事儿十头牛都拉不回。当年他对紫薇的照顾，或许有过模糊，可今日街头这一遭，他把心底藏了许久的话都倒了出来，你且好好思量。”
小燕子张了张嘴，想说话，可满心的混乱让她一时不知从何说起。紫薇的情谊、自己对永琪的过往，还有尔康突然袒露的心意，像一团乱麻，将她的心缠得紧紧的。她看向尔康，眼前这个男子，从前在她眼里，是紫薇的依靠，是沉稳可靠的兄长，可如今，他眼底的深情与执着，又让她生出别样的触动。
一旁的尔泰听闻动静，也过来了。他看着眼前这一幕，嘴角勾起一抹复杂的笑：“哥，你倒好，这么多年藏着掖着，今日倒把这事儿摊开了。当年在围场，我就瞧出你不对劲，只是后来看你和紫薇走近，想着你心思定了，我便也不再执着。如今这样，倒也算……兜兜转转。” 尔泰说着，瞥了眼小燕子，又看向尔康，“只是往后，你得把那些糊涂事儿都理顺，别再伤了身边人。”
尔康郑重地点头，他明白，自己今日的冲动，掀开了多年来大家心照不宣的一层纱，往后要面对的，是对紫薇的愧疚、对小燕子心意的确认，还有皇室那边因永琪而生的波澜。永琪对小燕子的钟情，整个学士府、整个京城有目共睹，如今绣球落到尔康手里，这消息传到宫里，怕是又要掀起风浪。
福伦深知此事棘手，可事己至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他吩咐下人准备些安神的汤膳，让小燕子先缓一缓，又让尔康去书房，说有话要问。待小燕子被丫鬟扶下去，福伦带着尔康进了书房，昏暗的光影里，福伦的声音沉缓：“你可知，你今日之举，会带来多少麻烦？永琪是皇子，他对小燕子的心意，皇上也并非不知。且紫薇那边，你要如何交代？”
尔康垂首，沉默片刻后，缓缓道：“阿玛，儿子这些年对紫薇，有愧疚，有责任，可唯独没有男女之情。从前不敢首面对小燕子的心意，是怕乱了局面，可今日绣球砸到手里，儿子知道，这是老天爷给的机会，不能再错过了。至于永琪，儿子会向他说清楚；紫薇那边，儿子也会去赔罪，只求能求个妥善。”
福伦看着儿子坚定的模样，知道再多劝诫也无用，只能长叹：“你且记住，自己选的路，跪着也要走完。这京城里的风言风语，皇室的威严颜面，都得一一考量。往后的日子，难啊。”
与此同时，小燕子在厢房里，被丫鬟伺候着梳洗。她望着铜镜里自己泛红的脸，脑海里不断回响着尔康的那些话。紫薇，那个温柔善良、与自己情同姐妹的女子，她要如何去面对？还有永琪，那个和自己一起闯祸、一起欢笑的人，又该怎么说？她越想越乱，泪水不自觉地滑下来，滴在衣襟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夜色渐浓，学士府里的灯火次第亮起，将庭院照得影影绰绰。各怀心思的几人，都在这漫漫长夜里，等待着黎明后要面对的种种。尔康在书房对着烛火，写下给永琪的书信，字里行间，满是对这份意外姻缘的忐忑与坚定；尔泰在自己院子里，仰头望着月亮，想着对小燕子的情愫早己释然，可对兄长这场情劫，仍有几分担忧；福伦在正厅踱步，思索着如何应对皇室可能的问责；小燕子在厢房，把自己蜷在被子里，像只受伤的小兽，等待着命运的裁决……
这一夜，学士府的每个角落，都被情丝与愁绪填满，而明日的太阳升起，又将开启一段全新的、充满纠葛与挑战的故事，那些藏在岁月里的前尘，终将与眼前的新局，碰撞出更汹涌的波澜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