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窗纱,裴云湛被巷口的笑闹声惊醒,惊觉自己竟然睡过头了。
他忘了自己昨夜做了什么梦,只觉得隐隐约约是个旖旎的美梦,竟让自己不愿醒来。
“刘婶子尝尝!”小暖清亮的声音隔着院墙传来,“多谢往日对我家大人的关照,以后有啥事找我呀!”
裴云湛把手臂搭在眼睛上,棉布中衣蹭过睫毛。
院墙外飘来零碎对话:
“裴大人好福气哟……”
“这饼馅儿是桂花糖吧?”
“新妇手真巧……”
他翻了个身,锦被里还裹着昨夜的甜香气息。他想起她摸黑在他身上揉来揉去,脸上竟然烧了起来。
那丫头把临时凑的婚事当了真。
裴云湛懒懒起身,小暖恰好回来了,听见响动便用铜盆打了热水端进来。
“梅娘伺候大人更衣。”小暖用热水拧了巾子走过来。
“刚去跟邻居报喜了?”裴云湛挑了挑眉梢。
“嗯!”小暖喜滋滋的,“梅娘做大娘子了,总得跟大家认识一下。”
裴云湛抬手刮了刮她的小鼻子:“我拿你当妹妹呢。你爹把你托付给我,是因为我们队里其他那几个都不是人。等你将来长大了,有了真正喜欢的人,我给你一张和离书,再给你置办嫁妆送你出门。”
小暖抬起眼看着大人。“哦。”她又低下头。
裴云湛垂眸看着小暖。
这丫头和她爹就住在中城巡城司衙署后面的破屋里,打小就整天在他们这帮人脚边转。
于他而言,小暖就如同妹妹一般,怎么可能把她当老婆呢?他那天在墙上作弊,实是因为她爹曾私下将人托付给他。
小暖看着手上的巾子。不论大人怎么想,反正她是他娘子了。只要好好的把日子过下去,总有一天,大人会承认她的。
“梅娘给大人更衣。”小暖又说了一遍。
裴云湛没想到这丫头如此坚持,他有心逗她,展开双臂任由她来,小暖便用巾子包住手,探入他中衣的衣襟。
结实的胸膛透过薄薄的巾子传来微妙的触感,小暖擦着擦着脸红了。
裴云湛觉得好笑,垂眸盯着她瞧。见她一张小脸红得跟猴屁股似的,他拽开小暖的手,夺过巾子嗤笑道:“行了,我自个儿来吧。你这大馋丫头。”
小暖辩驳道:“梅娘不馋,梅娘只是爱做饭。”
她连他的调笑都听不懂,可不就是个孩子吗?
裴云湛又好笑又好气,啐道:“出去。”
小暖悻悻然低着头走了出去。
刚出门,便见院门口立着一位锦衣卫。
那人一身青绿锦绣服,腰佩绣春刀,正是南镇抚司千总沈沧。
小暖心头一沉——锦衣卫南镇抚司专司监察百官,新婚次日就上门,绝非好事。
裴云湛快步走出,拱手行礼:“沈千总有何贵干?”
沈沧扫了小暖一眼,冷声道:“有人告发裴大人娶娼妓为妻,本官特来查证。”
“什么!”小暖脸色骤变,指着自己的脸怒道,“你看清楚了!我这样,怎么当娼妓!”
沈沧一怔。他办案多年,还是头一回见女子这般自证清白。
他掏出一张名籍,上面赫然写着“黄小暖”三字,并盖着教坊司的印鉴:“证据确凿,请二位随我走一趟。”
门外又闪出六名锦衣卫,手按刀柄,虎视眈眈。
裴云湛接过名籍,只扫了一眼,便嗤笑一声,抬手撕成两半。
“你——!”沈沧勃然变色。
从来没人敢当面撕毁锦衣卫的文书,这是赤裸裸的挑衅!
裴云湛眸色森寒:“沈千总,你我同品级,竟敢拿假名籍污蔑我妻子?锦衣卫就能无法无天?”
沈沧冷笑:“锦衣卫就是无法无天!”
话音未落,六名锦衣卫同时拔刀扑来。
裴云湛单手搂住小暖的腰,另一手如游龙般格挡反击,竟在十招内将六人全部撂倒!
他踩住沈沧的刀,挑眉道:“要不,你们跟我去巡城司走一趟?”
沈沧咬牙爬起,阴鸷地盯着裴云湛:“裴大人好身手……”
裴云湛冷笑:“沈千总别恼,这名籍确实是假的。教坊司的名籍用黄麻纸,这张却是宣纸。”
沈沧一怔,从地上拾起一片碎纸看了看——确实是宣纸。
他着了道。
其实他出门前就己经知道事有蹊跷。但他并未多想。
锦衣卫衙门经常受命拿人,证据并不重要。
只是没想到,今日吃了瘪。
“巡城司‘杀神’名不虚传。”沈沧一挥手,下属们都从地上艰难地爬起来,缩回他身后。
裴云湛挑眉道:“按律,私造假名籍,该由巡城司管辖。各位是自己去巡城司,还是我送各位去?”
奇耻大辱!简首奇耻大辱!
沈沧甩袖离去:“裴云湛,别得意!咱们后会有期!”
小暖不安地拉住裴云湛的袖子:“大人,他会不会再来?”
裴云湛安抚地拍拍她的手:“若打得过我,他定然会再来——可惜他打不过。”
话虽如此,他心头浮上疑虑:谁会伪造她的身份?又为何针对小暖?
裴云湛看着小暖无辜的双眼,柔声道:“看来往后一段时日,总得盯紧你。”
* * *
南镇抚司衙门,沈沧灰溜溜回来,看见他家堂官此时正高坐堂上,用看蝼蚁的目光看着他。
“废物,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这位年轻的指挥使大人即便是发怒,也是一副冷漠语气。
“陆大人,那裴云湛一眼就看出了名籍的破绽。”沈沧心虚道。
“还不是你想出来的主意太蠢。”指挥使懒懒道。
“大人,为什么我们非要跟裴云湛过不去?他可不好惹……”
“还不是陈侍郎那位续弦请托。算了,既然他如此能耐,就给他一个黑锅背一背吧。”
指挥使嘴角勾起一抹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