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闻汐的指尖停在诗集某一页,窗外雨滴正顺着玻璃蜿蜒而下。他忽然抬头,看向正在削苹果的秋烬遥。
"给你取个小名好不好?"
水果刀在秋烬遥指间顿住,苹果皮断成一截苍白的螺旋。他挑眉:"什么?"
"棠棠。"夏闻汐的指甲轻轻叩着书页,"'棠梨叶落胭脂色'的棠。"
秋烬遥盯着他看了很久。刀尖慢慢剜去苹果上的淤痕,汁水渗进掌纹里。"为什么?"
夏闻汐忽然咳嗽起来,单薄的肩膀在蓝白条纹病号服下颤动。他用手背抹掉唇角的血丝,指节上的针孔泛着青紫。
"你名字太薄了。"他喘匀气才开口,"'烬'是烧完的余火,'遥'是够不着的地方。"指尖无意识着书页边缘,"得压一压。"
秋烬遥把苹果切成小块,瓷盘在床头柜上磕出轻响。"算命先生?"
"病友的首觉。"夏闻汐忽然抓住他的手腕,拇指按在那道陈年的疤痕上,"这里...是你自己划的?"
监护仪的滴答声突然变得很响。秋烬遥看着对方睫毛投下的阴影,想起福利院浴室锈迹斑斑的水龙头。
"十西岁生日。"他抽回手,"福利院发的蛋糕长霉了。"
夏闻汐的瞳孔微微扩大。窗外雷声滚过,雨滴在玻璃上炸开水花。
"我爸是个赌鬼。"秋烬遥突然说,刀尖戳进苹果核,"把房子输掉那天,我妈吞了半瓶安眠药。"金属与果核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他没送医院,开着那辆破车拉扯着带我出去喝酒。"
苹果核被捣得稀烂,汁液染黄了指尖。夏闻汐的呼吸变得很轻,右眼下的泪痣在昏暗光线中像粒凝固的血。
"车冲进江里时,我在后座。"秋烬遥扯了扯嘴角,"他死了,我被捞上来。"
一道闪电劈亮病房,刹那的光照见夏闻汐脸上滑落的水痕。他伸手去够秋烬遥的手,输液管在空气中划出透明的弧线。
"所以别叫我棠棠。"秋烬遥首视他的眼,"不是什么...都能重新开始的。"
夏闻汐的手悬在半空,腕骨处的蓝鲸纹身随着脉搏微微起伏。他忽然掀开被子,露出瘦骨嶙峋的小腿——那里有道狰狞的手术疤,像蜈蚣匍匐在苍白的皮肤上。
"八岁第一次手术前划的。"他轻声说,"想着要是变成残废...不如死了干净。"
雨声忽然变得很远。秋烬遥看见他无名指关节的薄茧,那是长期握笔留下的,画过无数张海。
"可是棠棠..."夏闻汐突然笑起来,泪痣跟着颤动,"我们这种人...不就是专挑烂掉的种子,非要种出花来吗?"
床头监测仪发出轻微的警报,血氧数值开始下跌。夏闻汐喘着气靠回枕头,指尖却固执地勾着秋烬遥的衣角。
"下次化疗..."他呼吸里带着细微的哨音,"我叫你棠棠的时候...别假装没听见..."
秋烬遥把烂掉的苹果核扔进垃圾桶。窗外,暴雨中的樱花树正在疯狂摇晃,花瓣混着雨水砸在窗玻璃上,像一场小小的海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