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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烬遥在深夜被疼醒时，发现夏闻汐的床铺空了。
心电监护仪的电极片还黏在胸口，扯下来时带起一小片刺痛的皮肤。走廊的应急灯从门缝渗进来，在地板上划出一道青白色的线。他光着脚踩上去，冰凉从脚底窜到太阳穴。
护士站空无一人，药车停在走廊中间，推车上摆着几支空了的镇静剂。远处传来压抑的哭声，像被什么捂住了一样闷。
秋烬遥顺着声音走去。
——急救室的红灯亮着，长椅上蜷缩着一个穿病号服的女孩。她看起来不超过十五岁，手腕细得能看见骨头的形状，正用牙齿撕扯着自己的指甲，血珠渗出来，在指尖凝成暗红色的痂。
“几床的？”秋烬遥问。
女孩抬起头，眼睛大得吓人。“21床。”她的声音像砂纸摩擦，“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第三次复发。”
秋烬遥看向急救室的门。玻璃窗后，医生们围着一张床，人影晃动间，他看见一只苍白的手垂下来，指尖泛着缺氧的青紫色。
“你家人？”
“我妹妹。”女孩又开始咬指甲，“她十岁。”
急救室的门突然打开，浓重的血腥味混着消毒水涌出来。主治医师摘下口罩，额头上全是汗。“家属来一下。”
女孩像具提线木偶一样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进去。门关上前，秋烬遥听见一声尖叫——不是悲痛欲绝的那种，而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动物般的哀鸣。
他转身往回走，却在拐角处看见了夏闻汐。
轮椅停在窗边，夏闻汐正仰头看着夜空。月光照在他脸上，右眼下的泪痣像一滴凝固的血。他的病号服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的手臂上布满针孔，最新的那个还泛着青紫。
“棠棠。”他没回头，“你见过凌晨三点的月亮吗？”
秋烬遥走过去，发现窗台上放着一盒拆开的针剂。空的。
“止痛泵坏了。”夏闻汐轻声解释，“护士说新的要明早才能送来。”
他的指尖在发抖，膝盖上放着一本翻开的《海洋生物图鉴》，页面停在“深海热泉”那一章——那里没有阳光，却有着依靠化学物质存活的管状蠕虫。
远处传来推车的声音。两人同时转头，看见护工推着一张盖白布的床走向电梯。床很小，白布下的轮廓像个未完成的雕塑。21床的女孩跟在后面，手里攥着一只褪色的毛绒兔子。
“上周她还给我折过纸船。”夏闻汐说。
秋烬遥突然抓住他的手腕。皮肤下的脉搏微弱但固执，像潮汐拖拽下的浪。“回去。”
病房里，心电监护仪的线缠成了一团。夏闻汐靠在床头，长发散在枕上，像泼出去的墨。秋烬遥从抽屉里找出备用止痛片，却被按住了手。
“没用的。”夏闻汐摇头，“这些对我就像糖丸。”
月光移到床尾，照亮了垃圾桶里的血痰。秋烬遥盯着那团暗红色，想起急救室门口那只垂下来的小手。
“疼吗？”他问。
夏闻汐笑了。他拉开病号服领口，露出锁骨下的输液港——周围的皮肤己经泛黑，像被什么腐蚀过一样。“像有只螃蟹在啃我的骨头。”
秋烬遥的指甲陷进掌心。他突然理解了21床女孩为什么要咬自己的手指——有些疼痛需要更尖锐的疼痛来覆盖。
“棠棠。”夏闻汐突然凑近，呼吸带着血腥气，“帮我看看这个。”
他从枕头下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纸，上面画着一艘歪歪扭扭的船，线条凌乱得像被暴风雨摧残过的桅杆。
“21床的小男孩画的。”夏闻汐的指尖轻轻描摹着纸上的波浪，“他说……等病好了，要坐船去看极光。”
秋烬遥盯着那艘幼稚的船，突然说：“极光在北极，要坐破冰船。”
夏闻汐笑了，咳嗽震得胸腔嗡嗡作响：“你……怎么知道？”
“福利院的电视。”秋烬遥的声音很低，“每周五放纪录片。”
夏闻汐的睫毛颤了颤，忽然抓住秋烬遥的手，把那张皱巴巴的画塞进他掌心：“那……你改改。”
秋烬遥盯着那张纸看了很久。最终，他用指甲在船头刻了道凹痕，像给即将沉没的小船添了盏灯。
窗外，一片云遮住了月亮。黑暗里，秋烬遥感觉有什么温热的东西落在手背上。
——是夏闻汐的眼泪。
他这才发现对方整个人都在发抖，冷汗浸透了后背的病号服。止痛泵的导管垂在床边，像条死去的蛇。
“船……”秋烬遥哑着嗓子开口，“得先有灯。”
他握住那只颤抖的手，指腹着突出的腕骨。“才能在暴风雨里……找到方向。”
夏闻汐的呼吸渐渐平缓，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然后呢？”
“然后……”秋烬遥看向窗外。云散了，月亮重新露出来，苍白得像张病历纸。“就会有不要命的船长，硬要往冰山撞。”
凌晨西点，医院的空调发出嗡鸣。夏闻汐睡着了，长发缠着秋烬遥的手指，像某种求生的海藻。
远处传来推车的声音，又一张床被推向地下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