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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夕茶宴的晨光刚爬上御膳司的青瓦，苏挽棠就着铜盆里的温水搓了搓手。
指节因昨夜翻账册磨出的薄茧硌得生疼，她却笑了——这疼比不过周玉娘在茶案暗格里塞的那张"琉璃盏失效"的纸条扎心。
"小棠姐，灶上的糖霜熬好了。"帮厨小桃掀开蒸笼，甜腻的热气裹着桂花香涌出来。
苏挽棠抄起竹筷挑起一缕糖丝，在指尖绕成金亮的线圈。
系统提示音在耳边轻响："云片级茶点需糖丝过三绕不坠"，她眯眼数着，第三圈刚收住尾，糖丝"啪"地断在掌心。
"火候差了半炷香。"她转身从案头摸出个青瓷小瓶，"加半勺梨汁。"小桃愣了愣，却见她沾着糖霜的指尖己经按在新封的泥印上——那是她用朱砂混着糯米胶调的印泥，每道工序完成都要在食盒西角按个梅花印。
"副掌事，周掌事说要查库房。"赵嬷嬷的公鸭嗓从门外劈进来。
苏挽棠抬头，正撞进对方阴鸷的目光里。
赵嬷嬷右手藏在袖中，指节捏得发白——那是她惯常藏密信的姿势。
"请赵嬷嬷自便。"苏挽棠垂眸继续封泥印，指尖在食盒边缘又压了个更深的梅花。
她听见赵嬷嬷的绣鞋碾过青石板的声响，在库房门口停了片刻，接着是陶罐倾倒的脆响。"哎呀，这莲子怎么发霉了？"赵嬷嬷的声音陡然拔高，"当值的厨娘呢？"
苏挽棠捏着最后一个泥印的手顿了顿。
她早让老孙头把新莲子藏在第三层隔板下，表面铺的是故意留的陈货——周玉娘要的就是这出"调包"的戏码。
午间换点心时，苏挽棠捧着食盒走向前殿。
日头正毒，食盒上的泥印在阳光下泛着淡红。
她掀开丝绒罩子的瞬间，后颈的寒毛"刷"地竖起来——本该晶莹透亮的金桂琉璃盏泛着浑浊的灰，糖霜结得像层霜花，桂香闷在里面，倒透出股陈米的酸气。
"小桃，去火房取备用食盒。"她声线平稳得像无风的湖面，指尖却悄悄抠进食盒边缘的暗扣。
那里有她凌晨用炭笔点的小点，此刻被人用指甲刮得模糊——果然是调包了。
火房里，老孙头正守着双炉灶。
左边的铜锅咕嘟冒泡，右边的陶瓮裹着棉絮。"按你说的，备用的用松烟炭慢煨。"老孙头掀开陶瓮，甜香混着松木香"轰"地涌出来，"火候这东西，就像看人心——急不得。"
苏挽棠望着陶瓮里透亮如琥珀的琉璃盏，喉间泛起暖意。
她取了三盏装回新食盒，在盒底压了片桂花——这是给青鸾的暗号。
前殿的鎏金烛台己经点上，西殿妃嫔的珠翠在烛火里晃成一片星子。
徐夫人作为太后身边的掌事女官，第一个接过琉璃盏。
她咬下一口，眉梢陡然一挑："这味儿......"她转头看向皇帝，"陛下可还记得凤仪宫旧年的茶宴？
臣妾当年跟着先太后，总说金桂琉璃盏要熬足三昼夜，糖丝绕七圈才得这股子清甜。"
萧承煜放下茶盏，目光扫过苏挽棠。
她正垂手立在廊下，月白裙角被风掀起半寸，露出绣着茶枝的鞋尖——和昨夜账册里夹的那张纸条上的墨迹，竟有几分相似。
"苏副掌事的手艺，倒是让朕想起些旧人。"他声音清淡，眼底却浮起暗涌。
茶宴进行到一半，陈小满突然从廊下冲出来。
她素日总缩在角落的脸涨得通红，手里攥着个油纸包："各位娘娘，御膳司有人使坏！"她抖开油纸，里面是块发黑的琉璃盏残渣，"奴婢今早看见赵嬷嬷带着春杏她们，把苏副掌事封好的点心换了！"
周玉娘"啪"地摔了茶盏："大胆！你有何证据？"
"证据在这儿！"陈小满从怀里摸出张皱巴巴的纸，"奴婢听见赵嬷嬷说'按周掌事的意思办'，这是她们写的密信！"她展开信纸，最末的落款被茶水晕开，却还能辨认出"周"字的走字底。
殿内霎时静得能听见烛芯爆响。
萧承煜伸手接过信纸，指腹着墨迹。
那字迹他再熟悉不过——周玉娘的父亲是前礼部侍郎，写得一手瘦金体，连运笔的顿挫都和信上如出一辙。
"此事，朕会彻查。"他将信纸折起，目光扫过周玉娘煞白的脸，"御膳司掌六宫饮食，容不得半分污秽。"
暮色漫进殿门时，苏挽棠站在廊下望着皇帝离去的车驾。
风卷着桂香扑来，她摸了摸袖中那片桂花——青鸾该把消息传给都察院了。
今夜，怕是有场风雨要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