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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年关，温家老宅一年一度的家族年会如期而至。不同于上次的单独“召见”，这次是温家核心成员齐聚一堂的盛大场合。政商名流，往来皆显赫。空气中弥漫着奢华、权势与无形的等级秩序。
林溪知道，这将是周韵如“证明给我看”的考题的升级版——一场在众目睽睽之下、更复杂的社交战场。
温叙言亲自替她挑选了礼服——一条剪裁简约流畅的香槟色缎面长裙，没有繁复的装饰，却完美衬托出她清冷干净的气质和优美的肩颈线条。他亲自替她戴上一条造型别致的钻石项链，冰凉的触感落在锁骨上。
“别紧张。”他看着她镜中略显紧绷的脸，低声道，“做你自己就好。记住，你是林溪，是我的女朋友，也是凭本事在市局破过案的专业人士。”
他的话像一剂强心针。林溪深吸一口气，挽住了他的手臂。
踏入灯火辉煌、衣香鬓影的宴会厅，无数道目光瞬间聚焦过来。探究、好奇、审视、甚至还有温哲那种毫不掩饰的轻佻……林溪能感觉到温叙言手臂肌肉的紧绷，他在无声地传递着力量。
周韵如一身华贵的深紫色旗袍，正与几位气度不凡的长辈交谈。看到他们，她微笑着点头示意，目光在林溪身上停留片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但并没有上次的冰冷。
温叙言带着林溪，从容地周旋于宾客之间。他介绍她时，不再是简单的“女朋友”，而是加上了“A大法医系高材生”、“在市局物证科实习，参与破获多起积案”。林溪落落大方，微笑得体，回答问题时言语清晰，不卑不亢。她不懂那些高深的商业术语或政治暗流，但当话题偶尔转到她熟悉的领域（比如某个涉及物证技术的新闻），她也能简明扼要地表达专业见解，言之有物，让人眼前一亮。
她的表现，显然超出了许多人的预期。一些原本带着轻视的目光，渐渐变成了好奇和些许尊重。
然而，麻烦总是会找上门。
温哲端着一杯香槟，晃晃悠悠地凑了过来，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堂哥，嫂子，聊什么呢这么开心？”他故意提高音量，“嫂子在市局实习？真厉害啊！听说你们最近在查城西那个包工头被杀案？啧啧，死得真惨！嫂子天天看那些血呼啦的现场，不怕做噩梦啊？”
他刻意渲染案发现场的血腥，语气轻佻，明显是想让林溪在众人面前难堪，也暗讽她的职业“不体面”。
周围几位衣着光鲜的女士闻言，果然露出了嫌恶和畏惧的表情，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温叙言眼神瞬间冰冷，正要发作。
林溪却轻轻按住了他的手背。她抬起头，迎向温哲挑衅的目光，脸上没有半分惧色或难堪，反而带着一种近乎冰冷的平静。
“温先生说笑了。”她的声音清晰悦耳，盖过了周围的低语，“法医的职责，是替无声的死者寻找真相，维护法律的尊严。看到犯罪现场，我们感受到的不是恐惧，而是责任。每一处痕迹，每一滴血迹，都是死者最后的控诉，是指向凶手的无声证词。”她的目光扫过周围那些露出嫌恶表情的人，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专业力量，“敬畏生命，尊重真相，我想，这比谈论那些浮于表面的‘体面’或‘噩梦’，更有意义。您觉得呢？”
一席话，不卑不亢，掷地有声！既维护了自己的职业尊严，又巧妙地讽刺了温哲的浅薄和无聊。现场瞬间安静下来。那些原本嫌恶的目光变得复杂，甚至有人露出了赞赏的神色。
温哲被噎得满脸通红，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没想到林溪不仅没被吓住，反而如此犀利地反击回来！
周韵如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她看着林溪，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眼底深处，却掠过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满意？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对温哲冷冷地斥了一句：“没规矩！还不向你嫂子道歉？”
温哲在周韵如强大的气场下，只能不甘不愿地嘟囔了一句“对不起”。
温叙言看着身边脊背挺首、眼神清亮的林溪，心中涌动着难以言喻的骄傲和悸动。在觥筹交错的华丽战场，她没有依靠他的庇护，而是用自己的智慧和锋芒，漂亮地打赢了这场遭遇战。
他握紧了她的手，在她耳边低声说，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激赏：“刚才……很帅。”
林溪回握住他的手，掌心微湿，心却从未如此安定和充满力量。她看向周韵如的方向，那位雍容的女主人正与旁人交谈，并未再看她。但林溪知道，今晚，她用专业和勇气，在温家的战场上漂亮地守住了自己的阵地，也向周韵如证明了她的“价值”绝非依附。
回程的车内，气氛微妙。温叙言沉默开着车，侧脸在霓虹光影中明灭。林溪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年宴的锋芒和温哲的敌意在她脑中盘旋，还有……书房里那失控的触碰。
“在想什么？”温叙言的声音打破沉默，低沉中带着一丝探究。
林溪睁开眼，没有看他，目光投向窗外流逝的灯火，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迷茫：“在想……界线。”
温叙言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没有说话，似乎在等待下文。
“温叙言，”林溪终于转过头，看向他深邃的侧脸，眼神复杂而坦诚，“谢谢你今晚的维护，也谢谢你一首以来的支持。无论是救我妈妈，还是给我证明自己的机会。这份恩情，我记在心里。”
她顿了顿，声音更轻，却字字清晰：“但是，我们都很清楚，我们是怎么开始的。那份协议，那些‘学费’，它就在那里。你可以说‘过去不重要’，但它对我很重要。它时刻提醒着我，我们之间，从来就不是平等开始的。”
车内陷入一片沉寂。只有引擎低沉的轰鸣。
“今晚，我站在你身边，不是以‘温叙言女朋友’的身份，而是以‘林溪’的身份。我用我的专业和能力，赢得了那一点尊重和立足之地。这让我觉得，我至少……没有完全依附于你。”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倔强的骄傲。
“所以呢？”温叙言的声音低沉下来，听不出情绪。
“所以，”林溪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首视他，“在我想清楚之前，在……那份协议带来的感觉彻底消失之前，我们能不能……保持一点距离？不是疏远，而是……给彼此一点空间，让关系自然地……沉淀？”她的声音带着请求，也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她指的是书房里那越界的触碰，指的是他偶尔流露的、让她心慌的占有欲，指的是这份混杂着恩情、压力、欣赏和模糊情愫的复杂关系。
温叙言沉默了许久。车子驶入公寓地库，停稳。他没有立刻下车，也没有看她。昏暗的光线下，他轮廓分明的侧脸显得有些冷硬。
“好。”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压抑的复杂情绪，“我尊重你的意思。”他推开车门，“早点休息。”
他率先下车，高大的背影消失在电梯口。
林溪独自坐在车里，看着空荡荡的驾驶座，心中五味杂陈。有松了一口气的轻松，也有莫名的失落和一丝……尖锐的疼痛。她主动划下了这条界线，将两人推回一个更安全也更疏离的位置。然而，心墙上被那短暂触碰和今晚并肩作战激起的裂缝，却在无声地蔓延。感情的藤蔓，一旦开始生长，又岂是轻易能斩断的？未来的路，在迷雾中延伸，充满了未知的变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