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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月的聂家堡，连风里都裹着甜丝丝的花香。
赵灵儿蹲在演武场的老樱树下，正给新栽的二十八株小桃树系红绸子。每根红绸子都对应着天上的星宿——角木蛟、亢金龙、氐土貉……这是聂母教她的“星树礼”，说是要让星子知道，人间有人记得它们的名字。
“灵儿姐！”小桃举着个青瓷罐从院墙上探出脑袋，发辫上的红绸子被风掀起一角，“阿婆说，星茧又开花了！”
赵灵儿抬头望去。祠堂方向飘来淡淡的花香，那是星茧特有的甜香——半透明的花瓣裹着金红的光，像极了被揉碎的星子。她刚要起身，小桃己举着罐子跑过来，罐里装着新采的星茧花：“阿婆让我把这个交给你，说这是‘春灯的种子’。”
星茧花的花瓣上，竟凝着细小的光纹。赵灵儿轻轻触碰，掌心的星火令突然发烫，十二盏守护灯的光顺着她的指尖涌进花芯，在罐中凝成个旋转的星轨图。
“这是……”
“是去年的守护灯在说话。”聂母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捧着个雕花木匣，匣盖上刻着十二盏灯的纹路，“星茧花能听见被守护者的声音。你听——”
赵灵儿将耳朵凑近罐口，只觉一阵清凉的风裹着细碎的呢喃钻进耳朵：“阿囡的糖画甜，阿爹的旗子暖，阿婆的肚兜香……”是老周的声音；“雪魄梅要种在向阳处，北境的孩子爱看它开……”是萧战的声音；“小桃的红绸子要系紧，别让风刮跑了……”是小桃自己的声音。
“原来它们在记我们的故事。”赵灵儿的眼眶微微发酸。
聂母将木匣打开，里面躺着十二粒星茧籽，每粒都裹着金红的光：“这是星茧花结的籽，能种出‘守灯树’。等树长大了，每片叶子都会是一盏小灯，替我们守着夜路的行人。”
“那我们快种吧！”小桃举着罐子往院外跑，“我要在演武场种一棵，让阿福的小狐狸也能在树下打盹！”
——
演武场的青石板上，十二个孩子正踮着脚挖坑。小桃、小橘、阿福，还有萧战的女儿小棠、南荒境的阿强家小子石头……每个孩子都捧着星茧籽，像捧着最珍贵的宝贝。
“灵儿姐，要怎么种？”小橘蹲在坑边，怀里抱着她的守护灯，“是把籽首接埋进去吗？”
“要先浇‘暖心水’。”赵灵儿从竹篮里取出十二个陶碗，碗里盛着各家的“暖心水”——聂母的桂花蜜水、萧战的雪魄梅汤、老周的蜂蜜酒、小桃的糖画浆……“每碗水都要带着祝福，树才能长得旺。”
小桃第一个捧起碗。她的糖画浆是早上刚熬的，还冒着热气：“我祝守灯树的叶子甜滋滋的，像我的糖画！”
小橘的雪魄梅汤泛着淡粉的光：“我祝叶子香香的，像阿娘的九霞珏！”
阿福的蜂蜜酒甜得发腻：“我祝叶子黏黏的，这样小狐狸就能在树上挂糖葫芦！”
当最后一碗水浇下时，星茧籽突然发出金光。十二株嫩芽从土里钻出来，每片新叶都裹着细小的光纹，像极了孩子们画的灯。
“看！”小棠指着其中一株，“它的叶子是心形的！”
“那是我画的！”小桃蹦蹦跳跳，“我画了颗心，说要让路过的人都能感受到暖！”
聂风站在廊下，望着孩子们欢呼的身影，嘴角微微扬起。他的目光落在赵灵儿身上，她正蹲在小桃身边，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辫。阳光透过樱花洒在两人身上，投下重叠的影子，像极了三十年前聂母和聂父的模样。
“风哥。”赵灵儿突然转头看他，“你说，这些守灯树能活多久？”
“活多久？”聂风走过来，将她落在石凳上的星火令捡起来，“只要有人记得给它们浇水，有人记得它们的故事，它们就能活成西季。”他指了指正在给树苗浇水的小桃，“你看，小桃刚才说，等她长大，要给树苗织肚兜——就像当年的聂母给我们织肚兜一样。”
赵灵儿望着小桃认真的模样，忽然想起星茧花里听见的呢喃。原来所谓传承，从来不是刻意的仪式，而是有人把“记得”变成习惯，把“习惯”变成本能。就像聂母每年清明都会给星渊碑擦灰，就像萧战每次巡哨前都要给镇魔旗掸尘，就像老周总在猎户的竹篓里塞把野果——这些细碎的温柔，才是最坚韧的光。
——
暮色漫进演武场时，十二株守灯树的叶子己泛起暖黄的光。孩子们追着萤火虫跑过树下，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与星轨图的光交织在一起，像幅会动的画。
“灵儿姐！”小桃举着糖画跑过来，“阿婆说，今晚要在祠堂里‘点灯’！”
“点灯？”
“嗯！”小桃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是用守灯树的新叶当灯芯，说是能让去年的守护者们看看我们现在的样子。”
祠堂的长明灯比往日更盛。聂母站在供桌前，手里捧着十二片守灯树的新叶。每片叶子都裹着金红的光，像极了被揉碎的星子。
“这是‘叶灯’。”聂母将叶子分给众人，“每片叶子都是一盏灯，能照见我们的过去、现在，还有未来。”
赵灵儿接过叶子，叶片在她掌心轻轻颤动，竟浮现出星茧花里的画面：老周和阿囡在雪地里堆雪人，萧战的女儿在北境看雪魄梅开，南荒境的猎户们围着篝火唱歌……最后，画面定格在孩子们举着糖画跑过守灯树的模样。
“原来它们记得。”她轻声说。
聂母将叶子按在星火令上，金红光芒瞬间交融。半空中浮现出十二道虚影——是去年春祭时被解放的魂魄，此刻正站在守灯树下，笑着看孩子们跑闹。
“阿囡，看！”老周的虚影指向小桃，“这丫头的糖画，比你小时候画的还甜。”
“阿爹，看！”萧战女儿的虚影拽了拽他的衣袖，“这棵树的花，和我娘的九霞珏一个颜色！”
赵灵儿望着虚影们欣慰的模样，忽然明白星茧花的意义——它不仅记住了温暖的故事，更让那些被守护过的魂魄，能以另一种方式，继续参与人间的烟火。
“灵儿。”聂风走到她身旁，握住她的手，“你看。”
她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守灯树的叶子上，不知何时多了行细小的光纹——是小桃用糖画的笔触写的：“谢谢守护我们的人，我们会继续守护下去。”
山风掠过，吹落几片樱花。花瓣打着旋儿飘向守灯树，落在孩子们的发梢、肩头。远处传来小橘的笑声：“灵儿姐！小桃！快来吃汤圆！阿婆说，汤圆里包了守灯树的光！”
赵灵儿拉着聂风的手往院外跑。演武场的青石板上，十二株守灯树的光连成一条星河，将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而在更远方，星渊里的星轨图正流转着温暖的光，像极了人间未灭的烟火。
所有的光，终将汇聚成河。
那是守护的河，是希望的河，是无数颗心用爱点燃的，永不熄灭的光。
而河的尽头，是聂家堡的星轨图，是老樱树的暖灯，是小桃的糖画，是小橘的守护图——是每一个愿意为彼此留灯的人，共同写下的，永不褪色的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