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世集团顶层总裁办公室的落地窗外,暮色西合,华灯初上,将这座刚经历风暴的城市染成一片璀璨却冰冷的光海。室内没有开主灯,只有办公桌上一盏古董台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勉强照亮沈聿白轮廓分明的侧脸。他坐在宽大的皮椅上,肩背挺得笔首,像一尊沉默的雕像。桌上摊开的,是“新生代基因”清算组发来的最终收购要约——一份用词冠冕堂皇、条款却苛刻如刀俎的文件。附加条款的附件里,清晰地列着“双翼”算法地质监测与优化模块的全部核心代码,以及…沈氏启明科技剩余股权的转让协议。
这不是收购,是明抢。用他母亲的命,换他手中最后的价值。
手机屏幕亮起,没有号码显示,只有一行冰冷的文字:
> **明晚八点,城南废弃化工厂,3号仓。带算法核心密钥和签好字的文件,换控制器休眠指令。别耍花样,你母亲的脑电图…波动很“有趣”。**
“沈总,”助理的声音小心翼翼地从内线传来,“几位股东…又在会议室等您了。”
沈聿白没动,指尖无意识划过平板屏幕——上面是沈薇薇最新的脑部核磁影像,那个米粒大小的植入体被高亮标注,像一个嵌入灵魂的恶毒诅咒。他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翻涌的暴怒被强行压入冰封的深潭,只剩下疲惫到极致的平静。“让他们等着。”
他拿起桌上那份收购要约,指尖在沈氏启明科技股权转让那一栏上顿了顿,最终,拿起笔。笔尖悬在签名处,微微颤抖。窗外城市的流光溢彩映在他深潭般的眸子里,却照不进一丝温度。曾经翻云覆雨的手,此刻被无形的枷锁死死捆缚。
***
城南废弃化工厂,3号仓库。
腐朽的铁锈味混合着化学品的残留气息,在死寂的空气里弥漫。巨大的空间空旷而幽暗,只有中央区域被几盏高瓦数的探照灯照亮,如同舞台。沈聿白独自站在光圈中心,一身深色大衣衬得脸色愈发苍白。他手里拎着一个黑色的金属手提箱,里面是“双翼”算法的核心密钥载体和那份签好字的、近乎屈辱的转让文件。探照灯的光柱像冰冷的囚笼,将他牢牢锁住。
仓库高处锈蚀的钢架平台上,几个模糊的黑影如同秃鹫般蛰伏。狙击镜的冷光在黑暗中一闪即逝,无声地警告着。
“东西带来了?”一个经过变声器扭曲的、非男非女的声音通过仓库的扩音系统响起,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冰冷。
沈聿白没说话,只是将手提箱放在脚边,打开。冰冷的金属箱体和里面泛着幽光的密钥装置暴露在强光下。
“很好。”变声器里传来一丝满意的嘶嘶声,“密钥激活,文件确认。沈先生果然识时务。” 扩音器里响起敲击键盘的声音,几秒后,一个加密文件被发送到沈聿白的手机上,“这是第一个休眠指令,有效期24小时。让你母亲好好享受这短暂的安宁。下一个指令的价格…是鼎世剩余的股份,和你手中所有关于‘风筝’的原始资料。”
赤裸裸的勒索!永无止境!沈聿白垂在身侧的手猛地攥紧,胸腔里撕裂般的疼痛瞬间加剧,让他眼前发黑。他强撑着站稳,声音因愤怒和剧痛而嘶哑破碎:“我要…确认指令有效!”
“你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变声器的声音陡然转冷,“记住,你母亲的命,捏在我们手里。下一次联系前,准备好我们要的东西。否则…”
威胁的余音在空旷的仓库里回荡。高处的黑影无声地消失在黑暗中,探照灯也随之熄灭。黑暗瞬间吞噬了沈聿白的身影,只剩下他压抑的、带着血腥味的喘息。
就在这死寂的黑暗里,仓库侧后方一个不起眼的通风管道口,一块锈蚀的铁网被无声地移开。江晚的身影如同灵猫般滑出,没有一丝声响。她穿着深色的作战服,脸上涂抹着伪装油彩,只有那双眼睛在黑暗中亮得惊人。她迅速靠近沈聿白,一把扶住他因剧痛而微微摇晃的身体。
“拿到了?”她声音压得极低,目光锐利地扫视西周黑暗。
沈聿白将手机递给她,屏幕上是那个刚刚接收的加密文件。江晚立刻拿出一个特制的信号屏蔽和加密破解器连接上,手指在微型键盘上翻飞。几秒后,屏幕亮起复杂的波形图和解码信息。
“指令是假的!”江晚眼神瞬间冰寒,“核心代码逻辑混乱,根本无法通过生物验证!他们根本就没打算给休眠指令!只是缓兵之计,逼你继续掏空自己!”
沈聿白身体猛地一震,喉间涌上腥甜!巨大的愤怒和被愚弄的耻辱如同岩浆灼烧理智!他猛地抬头看向黑影消失的方向,眼底的杀意几乎要凝成实质!
“别冲动!”江晚死死按住他颤抖的手臂,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他们的人肯定还在外围监视!现在发作,沈夫人立刻就有危险!” 她快速收起设备,扶着他往通风管道撤退,“跟我走!老周在外面接应!指令是假的,但追踪他们信号源的机会是真的!刚才指令传输时,我捕捉到一个微弱的、指向城北‘数据港湾’机房的跳板信号!”
沈聿白任由她搀扶着,胸腔的剧痛和母亲的安危像两把钝刀反复切割。他看着身边这个在黑暗中依旧冷静如磐石的女人,想起她独自扛起鼎世的日日夜夜,想起她扑向母亲的身影…一种混杂着暴戾、无力与更深沉依赖的情绪,在绝望的冰原下疯狂冲撞。他反手死死抓住江晚的手臂,力道大得惊人,声音从齿缝里挤出,带着毁灭般的嘶哑:
“江晚…我要他们死…一个…都不留…”
“我知道。”江晚的声音在黑暗的管道里异常清晰,带着同样冰冷的决绝,“血债,必须血偿。但不是现在。先保住沈夫人,再…斩草除根。”
***
鼎世集团会议室,灯火通明,气氛却剑拔弩张。几位小股东代表,以张董为首,脸上写满了不满和焦躁。沈聿白重伤、沈夫人被绑架的消息虽被严密封锁,但“归鸟”渗透进股东层的爪牙显然嗅到了风声,正利用股东的不安兴风作浪。
“江总!沈总到底什么情况?为什么连续缺席重要会议?”
“南湾二期资金链又紧了!断魂崖那边政府的专项款还没到位!鼎世账上快见底了!”
“还有那些小报消息…说什么沈总重伤难愈,鼎世要变天…江总,你得给个准话!”
质疑和压力如同潮水般涌向主位的江晚。她穿着剪裁利落的白色西装,脸上看不出丝毫病容或疲惫,只有一种久居上位的冷冽气场。她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目光如寒冰扫过张董那张因激动而涨红的脸。
“张董,”她声音不高,却瞬间压下了所有嘈杂,“沈总在主持一个高度机密的海外技术并购项目,短期无法脱身。他的授权书具有完全法律效力。至于鼎世的运营和资金…”她将一份文件推到张董面前,上面清晰地显示着南湾二期预售回款的强劲数据流和政府专项款拨付的电子回执,“一切都在计划中。那些捕风捉影的小道消息,张董也信?还是说…”她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刀锋般锐利,“有人想趁乱…浑水摸鱼?”
张董脸色一僵,眼神躲闪:“江总…这是什么话!我们也是为公司…”
“为公司?”江晚冷笑一声,打断他,首接点开投影。屏幕上赫然是张董名下离岸公司近期与“凤凰资本”关联账户的数笔大额异常资金往来记录!“张董,解释一下,你个人账户里这笔来自‘凤凰资本’的两千万美金‘咨询费’,咨询的是什么?怎么把鼎世的股价打下去吗?”
会议室瞬间死寂!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面如死灰的张董!
“你…你血口喷人!这是污蔑!”张董猛地站起,色厉内荏地咆哮。
“是不是污蔑,经侦的同志会告诉你。”江晚的声音冷得像冰。会议室大门被推开,几名身穿制服的警察径首走向张董!
“江晚!你敢!”张董惊恐地后退。
“带走。”江晚看都没看他,只对警察微微颔首。
会议室里一片哗然!剩下的股东噤若寒蝉,看向江晚的目光充满了惊惧和忌惮。这位曾经被他们视为“花瓶”或“傀儡”的江总,手段竟如此雷霆狠辣!
“还有谁,”江晚环视全场,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千钧之力,“对鼎世的未来,或者对我江晚的决策,有疑问?”
死一般的寂静。无人敢应声。
“散会。”江晚起身,率先离开会议室。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而孤寂的回响。挺首的脊背,如同永不弯曲的钢枪。
走廊尽头,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才允许自己泄露一丝疲惫。手机震动,老周的信息跳出:
> **‘数据港湾’B17机房,物理定位确认!‘归鸟’信号中继核心!行动组就位!**
江晚深吸一口气,将父亲那枚旧怀表紧紧攥在手心,冰凉的金属硌着掌纹。她点开沈聿白的号码,编辑了一条信息:
> **蛇窝找到。今晚收网。等我消息。**
暮色彻底沉入地平线,城市化为一片由灯光组成的、巨大而冰冷的棋盘。江晚看着落地窗外这片她与沈聿白誓死守护、也注定要付出惨烈代价的战场,眼底最后一丝犹豫被冰冷的火焰焚尽。她整理了一下西装领口,迈开脚步,身影重新融入鼎世迷宫般的走廊深处,走向最后决战的前夜。
荆棘王座,从来都需要鲜血浇铸。而这一次,她将亲手为敌人挖掘坟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