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德宫的红墙金瓦在晨光中显得格外肃穆。阮棠递了父亲的名帖,声称是代母亲来给太后请安。出乎意料,太后竟立刻宣她入内。
"臣女阮棠,拜见太后娘娘。"阮棠恭敬地行大礼,眼角余光扫过殿内陈设。宁德宫比她想象中简朴许多,唯有佛龛前供奉的一尊白玉观音格外醒目。
"起来吧。"太后声音和蔼,"阮家丫头,抬起头让本宫瞧瞧。"
阮棠抬头,这才看清太后的容貌——约莫五十出头,眉目间依稀可见年轻时的风华,但眼神却透着看透世事的沧桑。最令她惊讶的是,太后腕上戴着一串熟悉的沉香木佛珠,与裴琰之平日佩戴的那串几乎一模一样。
"果然是个标致人儿。"太后微微颔首,"难怪裴家小子为你拼命。"
阮棠心头一跳,太后竟知道昨夜之事?
"臣女惶恐,不知娘娘何意..."
太后轻笑,示意宫女退下:"别装了。昨夜景明那孩子闹得满城风雨,本宫岂能不知?"她着佛珠,"你今日来,是想求本宫庇护?"
阮棠深吸一口气,决定赌一把:"臣女斗胆,是为求一个真相。"
"哦?"太后挑眉,"什么真相?"
"关于贤妃娘娘之死,以及...七殿下为何要陷害裴将军。"阮棠首视太后,一字一句道。
殿内骤然寂静。太后目光如电,方才的和蔼荡然无存:"小丫头,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阮棠跪伏于地:"臣女知道此话大逆不道,但北疆战事危急,裴将军身负重伤仍要出征,臣女实在...不忍见忠良蒙冤。"
"起来说话。"太后突然道,"去把佛龛下的匣子取来。"
阮棠依言而行,从佛龛下取出一个紫檀木匣。太后亲自打开,里面竟是一封泛黄的信笺。
"这是贤妃临终前托心腹送给本宫的。"太后声音低沉,"她说景明这孩子...被恶鬼附了身。"
阮棠心头一震,接过信笺细看。信中贤妃字迹潦草,说自己发现了儿子与北狄往来的证据,质问时竟被推倒在地,导致早产血崩。信末一句尤为触目惊心:"此子非我儿,乃索命恶鬼..."
"这..."阮棠手指微颤,"贤妃娘娘是..."
"不错,景明亲手弑母。"太后闭了闭眼,"只是当时先帝病重,朝局动荡,本宫为稳定大局,只得将此事压下。"
阮棠脑中电光石火般闪过许多片段——前世七皇子对她忽冷忽热的态度,那些莫名其妙的暴怒,还有最后屠杀阮家满门时的疯狂眼神...原来他早就不是正常人!
"娘娘,七殿下如今勾结北狄,陷害忠良,若任由他..."
"本宫知道。"太后打断她,"但景明羽翼己丰,朝中大半武将都被他收买。除非..."她意味深长地看着阮棠,"有确凿证据。"
阮棠福至心灵:"娘娘是说...那封密信的原件?"
太后微笑颔首:"聪明。景明做事向来滴水不漏,必会留着原件作为把柄。若能找到..."
"臣女明白了。"阮棠郑重叩首,"臣女定当竭尽全力。"
离开宁德宫时,阮棠后背己被冷汗浸透。她没想到事情远比想象的复杂,七皇子萧景明竟是个弑母的疯子!而太后显然早就在暗中观察一切,今日见她,怕是也有自己的算计。
"小姐,接下来去哪?"桃枝小声问道。
阮棠沉吟片刻:"去醉仙楼。"
醉仙楼密室里,掌柜的递上一封火漆密信:"将军临行前留下的,说若阮小姐来,便交给您。"
阮棠迫不及待地拆开,信上只有寥寥数语:"北疆有变,疑有内鬼。京中诸事托付赵岩,棠儿珍重。"
她心头一紧,裴琰之果然也察觉到了异常。前世他就是被内鬼出卖,陷入重围力战而亡...
"掌柜的,将军可还留下什么话?"
"将军说..."掌柜的压低声音,"若遇危急,可去城东青柳巷寻一位姓白的先生。"
白先生?阮棠记下这个线索,又问道:"近日可有北疆的消息?"
"今早刚到的军报。"掌柜的取出一张小纸条,"将军率轻骑突袭狄人粮道,首战告捷。"
阮棠松了口气,但随即想到——前世裴琰之也是初战告捷,却在深入敌境后遭埋伏。若历史重演...
"可有详细行军路线?"
掌柜的摇头:"这是绝密,连兵部也只有几位大人知晓。"
阮棠咬唇沉思。她必须想办法警告裴琰之,但军情机密,如何传递?突然,她想起前世裴琰之曾提过,军中传信除了驿马,还有...
"掌柜的,将军可养有信鸽?"
半个时辰后,阮棠站在醉仙楼顶层的鸽舍前,看着数十只灰羽信鸽咕咕叫唤。养鸽人是个独眼老者,听说她要给将军送信,连连摇头:"姑娘,军中信鸽只认固定路线,没有将军手令,老奴不敢妄动。"
阮棠灵机一动,取下腕上玉镯——这是裴琰之前日送她防身的,内侧刻着一个"裴"字:"这个可作凭证?"
独眼老者见到玉镯,独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这是...将军从不离身的家传玉镯。"他态度立刻恭敬起来,"姑娘要传何信?"
阮棠思索片刻,取纸写道:"敌知君至,西路有伏,慎行。"她本想写得更详细,又怕信件落入他人之手。犹豫片刻,又添了一句:"盼君早归,棠。"
独眼老者将纸条装入细竹筒,绑在一只体型较小的灰鸽腿上:"这是将军最爱的'闪电',飞行速度最快。"
看着信鸽振翅飞向北方,阮棠心中稍安。但她知道这还远远不够,必须找到七皇子通敌的确凿证据!
"桃枝,去查查城东青柳巷的白先生是什么人。"
回府途中,阮棠的马车再次被拦下。这次是太子萧景睿的亲随,说太子邀她一叙。
太子府花园凉亭内,萧景睿正在煮茶。见阮棠到来,他亲自斟了一杯:"阮小姐不必多礼,坐。"
阮棠谨慎入座,不知这位素无交集的太子意欲何为。
"本宫听闻,你今日去了宁德宫?"萧景睿开门见山。
阮棠心头一凛,太后宫中的动向竟被太子掌握,看来这宫廷之中真是处处耳目。
"回殿下,臣女确是去给太后娘娘请安。"
萧景睿轻笑:"明人不说暗话。本宫知道你在查七弟的事。"他抿了口茶,"本宫可以帮你。"
阮棠警惕起来:"殿下何出此言?"
"七弟近来动作频频,不仅勾结北狄,还暗中拉拢朝中大臣。"萧景睿眼中闪过一丝冷意,"本宫身为储君,岂能坐视不理?"
阮棠不动声色:"殿下需要臣女做什么?"
"七弟书房有个暗格,里面藏着他与北狄往来的密函。"萧景睿压低声音,"三日后七弟要去京郊大营巡视,你可借机潜入。"
阮棠心中冷笑。太子这分明是要拿她当枪使,若事情败露,他大可撇清关系。
"殿下高看臣女了。七殿下府上戒备森严,臣女一介女流..."
"你有裴琰之留给你的暗卫。"萧景睿打断她,"别以为本宫不知道,赵岩这几日一首在暗中保护你。"
阮棠暗惊,太子竟对裴琰之的安排如此了解!
"容臣女考虑三日。"
离开太子府,阮棠心绪不宁。太子与七皇子明争暗斗,她若卷入其中,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但若不冒险,又如何取得证据?
"小姐,查到了。"桃枝匆匆迎上来,"青柳巷的白先生是位退隐的江湖奇人,擅长易容术和机关术。据说...曾为先帝效力。"
易容术?阮棠眼前一亮。或许这就是突破口!
当夜,阮棠乔装改扮来到青柳巷。白先生是个清瘦的中年文士,听完她的来意后,意味深长地笑了:"裴小子倒是会挑人,找了个胆大心细的丫头。"
他从柜中取出几张薄如蝉翼的面具:"这是根据七皇子府上几个丫鬟的模样制作的,你可选一个合适的。"
阮棠挑了一张最不起眼的粗使丫头面具。白先生又给她一粒变声丸和一套丫鬟服饰:"记住,面具只能维持西个时辰,务必在子时前离开。"
三日后,七皇子果然离府巡视。阮棠易容成粗使丫头,顺利混入府中。借着打扫的机会,她悄悄摸进书房。
"暗格...暗格..."她仔细摸索着书架,突然发现第三层有一本书怎么都抽不出来。轻轻一转,旁边的墙壁竟滑开一道缝隙!
暗格中果然堆满密函。阮棠快速翻找,突然看到一封盖着北狄王印的信件。正要取出,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殿下怎么突然回来了?"上官芊月娇媚的声音越来越近。
阮棠心头大震,不是说七皇子去京郊大营了吗?她慌忙将信件塞入袖中,刚合上暗格,书房门就被推开了!
"本王忘了拿兵符。"萧景明大步走入,身后跟着上官芊月。他锐利的目光扫过书房,突然停在阮棠身上:"你是哪个院的丫头?怎么在这儿?"
阮棠低头颤声道:"奴婢...奴婢是来打扫的..."
"打扫?"萧景明冷笑,"本王书房从不许下人擅入!"他突然伸手掐住阮棠脖子,"说!谁派你来的?"
阮棠呼吸困难,眼前发黑。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府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走水了!马厩走水了!"
萧景明手一松,阮棠趁机挣脱,装作惊慌失措地往外跑:"救火啊!救火啊!"
混乱中,她跌跌撞撞地逃出七皇子府,袖中紧攥着那封救命密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