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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乃那近乎耳语却字字如刀锋般尖锐的问话，如同投入杜雷得意识深潭的重型炸弹。他端着酒杯的手僵硬如铁，杯中深红的液体剧烈震荡，如同他此刻被彻底掀翻、陷入滔天骇浪的内心世界！
穿越前的惨烈记忆碎片——烈焰中的村庄，扭曲的鹿首村民，妹妹被钉在祭坛上的绝望……被主神那冰冷的“惊喜”所覆盖的现实……阳乃的话语像一把钥匙，狠狠捅开了某个禁忌的阀门！他想否认，想咆哮，但那瞬间眼神的剧变己经给出了无可辩驳的答案。
阳乃同样被自己试探出的可怕真相惊得脸色煞白！她放在桌下的手微微颤抖，但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看到杜雷得这种反应，她的目的己经达到了一部分。她没有丝毫胜利的，只有巨大的沉重和……一丝共鸣般的痛楚。
餐厅恢复了表面的秩序，侍者战战兢兢地清理着酒渍狼藉的地毯。桌面上重新摆上了精致的餐点，但此刻两人对面前的食物都失去了兴趣。空气沉重得几乎凝滞，只剩下窗外东静辉煌的灯火在无声流淌，映照着两张同样心事重重、布满惊疑的脸。
终于，阳乃率先打破了死寂。她的声音压得更低，不再有任何试探性的优雅，只剩下沙哑、沉重、如同在陈述一个无法摆脱的梦魇：
“我进入主神空间的目的……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跟你一样。”
这句话让杜雷得锐利如刀的目光猛地聚焦在她脸上。
“是为了找出一个人死亡的真相！”阳乃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是我的朋友…………平冢静。”
“平冢静…是我认识的那个…”杜雷得咀嚼着这个名字，脑中瞬间闪过办公室那短暂而诡异的交流——那支被拒绝的香烟！那种违和感瞬间有了新的注解！
“就在大约半年前，”阳乃继续道，语气冰冷而压抑，“她在一场深夜飙车中意外……身亡。现场很惨烈，新闻只说是单方事故。但我们雪之下家动用了所有的力量、甚至触碰了灰色地带去调查！结果却……查无可查！所有的线索都指向那只是一场‘纯粹的、无法避免的意外’。”
“现场找不到任何人为干预的痕迹，她那辆改装车的记录仪也神秘消失，连道路监控那段时间的影像都被技术判定为‘损坏’！干净得……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抹去了所有信息！这绝对不可能！”阳乃的眼神如同燃烧的寒冰，“以雪之下家的能量……不该是这样！”
杜雷得静静地听着。雪之下家的能力，他有所耳闻。能让他们都查不出端倪的“意外”……确实更像是一种无法理解的“规则抹除”！
阳乃的眼中闪过一丝深刻的痛苦与决绝：“就在我绝望、甚至准备动用更极端手段时……那股该死的空间拉扯感……把我拖进了那个该死的轮回空间！”她眼中没有丝毫对奇遇的欣喜，只有被卷入未知的冰冷，“我当时只有一个念头——在那个诡异的地方获得力量！找出真相！找出是谁害死了静姐！”
她的指关节因为用力攥着餐巾而发白：“我以为……那是我唯一的路了……首到……昨天回归。”
阳乃抬起头，那双饱含着复杂情绪的杏眼死死盯住杜雷得，声音带着一种梦呓般的颤栗和巨大的困惑：
“我回来了……却发现……静姐……”
“她活得好好的！就在学校里！就在我们身边！！”
阳乃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每一个字都透着荒诞感和深入骨髓的冰寒，“她活蹦乱跳，拳打教导主任脚踹流氓，飙车喝酒一样不落！昨天甚至还训斥了几个在走廊上打架的新生！她根本没死！根本没有那场‘意外’！没有调查！没有新闻！所有人都觉得这很正常！仿佛……那场我曾亲眼见证、曾让我心头蒙上阴影的悲剧……”
“……从未发生过！”
这恐怖的现实扭曲感，让杜雷得如坠冰窟！阳乃的经历，竟与他的遭遇高度吻合！他妹妹那在记忆中清晰无比、刻骨铭心的死亡，在这个世界线里也如同被擦除的铅笔字，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一个“惊喜”的活人！
“所以，”杜雷得的声音异常沙哑，他终于开口，决定分享自己观察到的关键细节，“今天早晨，在办公室……我习惯性地递给她一支烟。”
阳乃的身体猛地绷紧！眼神瞬间亮起，屏住呼吸。
杜雷得缓缓说道：“她拒绝了。理由……是‘嗓子不好’。但我注意到……她不接烟的动作，很生硬。眼神……很陌生……像是在重新审视一件不该出现在眼前的物品。”
他顿了顿，“这很不对劲。在我记忆中那个平冢静……她不可能不抽烟。更不可能用一种……带着点忌惮和重新评估的目光，去拒绝一支递到面前的烟。”
那不只是戒烟的信号，更像是……某种被“修正”后残留的不和谐感！
阳乃倒吸一口冷气！她眼中爆发出巨大的震撼和某种接近疯狂边缘的探究光芒！杜雷得的观察细微至极，但正中要害！这证实了她最深沉的恐惧——这个活着的平冢静，不再是完整的“她”！更像是被某种力量强行“覆盖”或“粘贴”回来的残影！带着记忆，带着习惯，却又微妙地缺失了一些无法被“程序”完美复刻的本能和细节！如同一个……有瑕疵的高仿真人偶！
死寂再次降临。巨大的信息量和更加黑暗的推测如同沉重的枷锁套在两人心头。
“我……需要你，”阳乃的声音带着一种决绝的恳求，以及强烈的、属于猎手的本能，“杜雷得。我们不知道‘回归’对现实到底修改了多少。”
她一字一顿，目光如同淬毒的利箭：
“一周后的新手联合行动《悠哉悠哉乡下妹》，虽然那见鬼的名字听着像个陷阱……但毕竟是空间任务，必然有积分奖励，甚至有隐藏机遇。我需要你在任务里帮我，作为掩护也好，创造机会也好，尽可能让我获取更高的积分份额！我需要资源！需要点数去兑换解开这一切迷雾的道具和能力！这，就是我的条件！”
杜雷得深深地看着她。这要求危险而麻烦，等于将他拉入雪之下家族的私密旋涡。但他没有立刻拒绝。阳乃对平冢静的执着，与他内心深处对妹妹真相的渴望，产生了某种扭曲的共鸣。
“代价呢？”杜雷得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只是冰冷的陈述。
阳乃似乎早就料到，她脸上重新浮现出那种属于商界精英的、带着强大掌控力的微笑，但这微笑里没有温度，只有冰冷的交易：“以雪之下的家族力量，在现实生活中，你就几乎没有烦恼了。”
杜雷得沉默了几秒，拿起那杯没动过的博若莱新酒，阳乃微笑着与他碰杯，亲密的样子让人误会为情侣也不为过。
二人将杯中深红的液体一饮而尽。冰冷酸涩的酒液如同血液般滑过喉咙。如同古代歃血为盟的领主。
“可以。”他放下空杯，声音冷冽如冰，“任务里我会帮你。但记住，我只负责‘帮你获取积分’。怎么利用积分是你的事。至于现实……”他顿了顿，没有明确答应，但也没拒绝，“我有自己的判断。”
阳乃的脸上绽开一个璀璨却毫无暖意的笑容：“成交！”
杜雷得没有回答，他站起身，动作利落：“我去趟洗手间。”
“请便。”阳乃优雅地颔首。
……
灯光璀璨、音乐舒缓的法式高档餐厅洗手间，弥漫着淡淡木质香氛的味道。巨大的镜面擦得一尘不染，映出杜雷得略显疲惫、眼神却依旧锐利如刀锋的脸。他站在锃亮的陶瓷洗手池前，拧开金色雕花的水龙头。
冰凉的、带着强劲压力的水流冲刷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水流带走表面的污渍，却洗不去精神的疲惫和重压。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借助冰水的刺激，梳理混乱的思绪。
然而——
就在他掬起一捧水，准备泼向脸颊的瞬间！
一股冰冷的、绝对超越他之前经历过任何邪神气息、任何深渊威压的恐怖意志！
如同蛰伏在黑洞最深处的原始凶兽！
毫无征兆地！
“轰————！！！”
杜雷得感觉自己的灵魂在刹那间被无形的、跨越宇宙时空的巨力！硬生生地！从三维存在的肉体中捏碎。
他的身体瞬间如同被点穴般彻底僵首！动弹不得！
瞳孔在千分之一秒内放大！又瞬间收缩成针尖！视野里的一切——镜面、水流、金色的水龙头、精致的瓷砖——全部扭曲拉长，仿佛被投入了疯狂旋转的万花筒！随即又被一片纯粹的、非光非暗的绝对虚无吞噬！
心脏骤停！
血液逆流！
骨髓深处爆发出足以碾碎全身骨骼的、无声的尖叫！
如同一只老鼠被霸王龙盯上。
时间零？连启动的念头都被冻结！
绝对的碾压！绝对的窒息！
杜雷得如同案板上的鱼肉一般，僵在原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