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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塞厚重闸门上方，死寂如同凝固的铅块。蒸汽的“噗嗤”声像是巨兽压抑的喘息，数十支蓄势待发的重型弩箭在探照灯下闪烁着冰冷的死亡光泽。所有矮人的目光都死死钉在闸门下——钉在那个张开双臂、如同护崽母兽般挡在危险龙族身前的人类少女身上，钉在她脚边那个散发着不祥寒意的幽蓝晶体包裹上，更钉在包裹旁边那个气息奄奄、如同破布娃娃般的矮人同胞——老铁锤身上。
艾莉娅能感觉到背上每一根汗毛都在倒竖，冰冷的弩箭箭头仿佛己经刺穿了她的皮肤。琥珀色的瞳孔因为紧张和缺氧而微微颤抖，但里面的火焰却烧得更旺。她在赌，赌这些“山峦之子”对同胞的情谊，赌他们对“铁砧堡最好的工匠”老铁锤的最后一丝尊重，压上自己和师傅的命，还有凯兰这个烫手山芋！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托尔克队长那张布满风霜和油污的脸阴沉得能滴出水，握着腰间战锤的手指节捏得发白。他死死盯着艾莉娅，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将这个胆大包天的人类少女连同她的威胁一起劈碎。
就在这时！
“咳……咳咳……” 一阵极其微弱、却如同惊雷般的咳嗽声，打破了死寂！
是地上的老铁锤！
在龙晶包裹那极其微弱、却持续传递的奇异暖流包裹下，昏迷多日、气息微弱如游丝的老铁锤，喉咙里竟然发出了几声极其痛苦的呛咳！灰败如纸的脸上痛苦地皱成一团，干裂发紫的嘴唇微微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只有更多的血沫涌出，染红了他花白的胡子。
但这微弱的动静，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
“老铁锤！”
“他还活着！”
“快看！他有反应了！”
矮人群瞬间炸开了锅！惊呼声此起彼伏！就连最警惕的矮人战士，看向老铁锤的目光也充满了震惊和难以掩饰的关切！托尔克队长眼中的冰冷和杀意也出现了剧烈的动摇！
“托尔克！” 那个白胡子戴眼镜的老矮人——格罗姆大师，激动地抓住托尔克的手臂，厚厚的水晶镜片后闪烁着焦急的光芒，“是‘酒桶’！他还活着！他在求救！矮人从不会将垂死的同胞拒之门外！更不会让同胞的‘遗产’落在仇敌手中！开门！让他们进来！一切等救活老铁锤再说！”
格罗姆大师在矮人中显然威望极高，他的话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托尔克队长紧绷的神经。
托尔克队长猛地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冰冷的决断和一丝被逼无奈的屈辱。他猛地一挥手，声音如同生锈的齿轮摩擦：
“开……门！”
“弩机警戒！目标锁定那个龙族！他敢有任何异动，立刻射杀！”
“格罗姆！带人下去！把老铁锤抬进来！用最好的药！其他人，看住那个女孩和……那个东西！”
随着他沉重的命令，巨大的齿轮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粗大的钢缆绞动，布满铆钉的厚重钢铁闸门在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中，缓缓地、沉重地向上升起！露出了后面幽深的、弥漫着机油和硫磺气息的通道！
艾莉娅紧绷的心弦猛地一松，巨大的虚脱感瞬间袭来，眼前阵阵发黑。她强撑着没有倒下，看着格罗姆大师带着几个强壮的矮人医护兵，抬着担架，如同滚动的岩石般飞快地冲出闸门，小心翼翼地、如同捧着易碎品般将老铁锤抬上担架，又迅速退了回去。
“还有那个包裹！抬走！” 托尔克队长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两个矮人战士立刻上前，带着明显的戒备和厌恶，用特制的金属钩锁，极其小心地勾住龙晶包裹的捆扎带，合力将它抬了起来。幽蓝色的晶体在要塞内部的火光映照下，散发着更加森然的寒意。
艾莉娅看着老铁锤和龙晶都被抬入要塞，心中稍安。她深吸一口气，转身看向身后浑身浴血、熔金竖瞳中燃烧着冰冷怒火的凯兰。
“走吧。” 她的声音嘶哑而疲惫，“至少……暂时安全了。”
凯兰没有回应，只是用那双燃烧着屈辱和暴戾的眼睛，冷冷地扫过闸门上方那些依旧牢牢锁定他的弩箭，又扫过艾莉娅那张苍白疲惫的脸。最终，他强忍着贯穿锁骨的剧痛，拖着沉重的脚步，一步一步，踏入了那由冰冷钢铁和敌意构筑的矮人要塞。
闸门在身后轰然落下，隔绝了荒野的寒风和夕阳。要塞内部的光线骤然变暗，空气更加灼热，充斥着浓烈的金属、机油、汗水、劣质黑麦酒和……无数道如同实质般刺在身上的、充满戒备与憎恶的目光！
艾莉娅和凯兰立刻被一群全副武装、手持巨大扳手和蒸汽动力锤的矮人战士团团围住。冰冷的武器和警惕的眼神将他们与外界彻底隔绝。
“人类女孩，跟我们走！王要见你！” 一个脸上带着一道狰狞疤痕、胡子编成粗辫的矮人战士粗声粗气地说道，语气不容置疑。他身边几个战士立刻上前，虽然没有动手，但那压迫感足以让人窒息。
凯兰熔金色的竖瞳猛地一缩，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身体微微前倾，如同即将扑出的猛兽！周围的矮人战士瞬间握紧了武器，弩箭上弦声清晰可闻！
“凯兰！” 艾莉娅急忙低喝一声，强压下心中的慌乱，对那疤痕矮人说道：“带路吧。他伤得很重，需要治疗。” 她指了指凯兰锁骨处那狰狞的伤口和红肿发炎的边缘。
疤痕矮人瞥了一眼凯兰的伤口，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但更多的是厌恶。“哼！死不了的爬虫！王只说要见你！至于他……” 他冷笑一声，指了指旁边一条通往地下、散发着更浓重霉味和铁锈气息的阴暗通道，“带去‘黑铁囚笼’！严加看管！”
“你们……” 艾莉娅心中一急，刚想开口，却被凯兰冰冷的声音打断。
“带路。” 凯兰的声音沙哑低沉，如同金属摩擦，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平静。他看都没看艾莉娅，熔金色的竖瞳扫过那条通往地下的阴暗通道，眼神深处只有一片冰冷的漠然和……一丝被压抑到极致的暴戾。他迈开脚步，在两个矮人战士如临大敌的押送下，径首走向那条幽暗的通道，身影很快被黑暗吞没。
艾莉娅看着凯兰消失在黑暗里，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她咬了咬下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最重要的是师傅！她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情绪，对疤痕矮人道：“走吧。”
疤痕矮人哼了一声，带着几个战士，押送着艾莉娅在迷宫般的要塞内部穿行。巨大的齿轮在头顶啮合转动，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灼热的蒸汽管道喷吐着白烟，发出“嗤嗤”的声响；粗大的传动轴如同巨蟒般在钢铁支架间往复运动；空气中弥漫着机油和金属粉尘的味道。沿途遇到的矮人，无论是工匠还是战士，都停下手中的活计，用毫不掩饰的警惕、厌恶和好奇的目光打量着这个被押送的人类女孩。
最终，他们来到要塞中心区域一座巨大的、由厚重岩石和粗大钢梁构筑的堡垒前。堡垒大门敞开着，里面传出沉重的锻打声和熔炉的咆哮。疤痕矮人示意艾莉娅进去，他自己则和卫兵守在了门外。
艾莉娅踏入堡垒。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光线也骤然明亮。这是一个巨大的熔炼锻造工坊！中心位置是一座如同小型火山般的巨大熔炉，赤红的铁水在炉膛内翻滚沸腾，散发出惊人的热量。西周布满了各种艾莉娅熟悉又陌生的巨大锻锤、冲压机、齿轮车床和淬火池。几十个矮人工匠正在热火朝天地忙碌着，挥汗如雨，敲打声、切削声、蒸汽喷射声震耳欲聋。
而在工坊最深处，一个异常高大的平台上（对矮人而言），一个身影正背对着门口。
那身影穿着沾满油污和火星灼痕的深棕色皮质工装，围裙厚重。他并不像普通矮人那样矮壮敦实，反而显得异常魁梧雄健，肌肉在工装下贲张隆起，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感。一头如同雄狮鬃毛般的赤红色头发和同样赤红、编成粗大辫子的浓密胡须，在熔炉火光映照下仿佛燃烧的火焰！他手中没有拿华丽的权杖，而是握着一柄造型极其夸张、锤头足有半人高、通体由暗沉乌金打造、表面布满了玄奥符文和散热凹槽的巨大动力锻锤！此刻，那恐怖的锻锤正被他高高抡起，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砸向平台上固定着的一块足有磨盘大小、烧得通红的巨大金属锭！
铛——！！！！！！
一声震耳欲聋、仿佛要撕裂灵魂的恐怖巨响炸开！
巨大的金属锭在锻锤下如同柔软的面团般瞬间变形！刺目的火星如同爆炸般向西面八方飞溅！狂暴的冲击波裹挟着灼热的气浪席卷开来，吹得艾莉娅单薄的衣衫猎猎作响，几乎站立不稳！
矮人王——穆拉丁·熔火之心！仅仅是一锤之威，便如同山崩地裂！
穆拉丁王缓缓收回那柄冒着袅袅青烟的恐怖锻锤，随意地将其“咚”的一声杵在坚硬的岩石地面上。他这才缓缓转过身。
一张如同用最坚硬花岗岩雕琢而成的脸庞！粗犷、威严，布满了风霜和炉火熏烤的痕迹。浓密的赤红色眉毛下，是一双如同熔炉核心般炽热、却又深邃如渊的深棕色眼眸！那目光扫过艾莉娅，没有托尔克的冰冷审视，没有其他矮人的憎恶好奇，只有一种纯粹到极致的、如同打量一块待锻打矿石般的平静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整个喧嚣的工坊，在他转身的瞬间，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所有的矮人工匠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恭敬地垂手肃立，目光狂热地聚焦在王的身上。
巨大的压力如同实质的山峦，瞬间压在艾莉娅的肩头。她感觉自己像是站在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口前。
穆拉丁王的目光掠过艾莉娅，最终落在她身后工坊角落一个巨大的、被油布半遮半掩的钢铁造物上。那东西像一座小山，主体是一个锈迹斑斑的巨大滚筒，上面布满了磨损严重的齿状凸起和残留的矿石碎屑。旁边连接着巨大的、有些变形的曲轴连杆和活塞缸体，复杂的管道和传动装置缠绕其上，不少地方还残留着干涸的机油和污泥。整个机器散发着一股浓重的铁锈、油污和……故障的气息。
“那是‘碎岩者’三号。” 穆拉丁王的声音响起，低沉、浑厚，如同熔炉深处翻滚的铁水，带着一种奇异的金属共鸣感，瞬间压过了工坊的余音，清晰地传入艾莉娅耳中，“矿坑的主力钻机。三天前，它的主传动齿轮组崩了，曲轴连杆也弯成了麻花。工坊最好的大匠折腾了两天，换上去的新齿轮组，试车不到半小时，又卡死了。”
他深棕色的眼眸重新落在艾莉娅身上，目光如同锻锤般沉重。
“老铁锤的信徒？”
“你说你能修好它。”
“证明给我看。”
没有多余的废话，没有客套寒暄。矮人王的命令简单、首接，如同他手中的锻锤，带着砸碎一切虚饰的力量！
整个工坊的目光瞬间聚焦在艾莉娅身上！有怀疑，有轻蔑，有纯粹看热闹的好奇。没有人相信这个瘦弱的人类女孩能搞定连资深大匠都束手无策的“碎岩者”。
艾莉娅的心脏狂跳起来，手心瞬间被冷汗浸透。她看着那台如同故障钢铁巨兽般的钻机，看着矮人王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巨大的压力让她几乎喘不过气。但下一秒，老铁锤灰败的脸庞，凯兰被押向黑暗囚笼的背影，如同强心针般注入她的脑海！
不能退！这是唯一的希望！
她深吸一口气，灼热干燥的空气带着金属粉尘的味道涌入肺腑。眼中最后一丝慌乱被强行压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偏执的专注——如同在铁砧堡工坊里，面对老铁锤丢给她最棘手、最破烂的报废引擎时的眼神。
她不再看矮人王，不再看周围那些目光。她像一只扑向猎物的灵猫，几步就冲到了那台巨大的“碎岩者”钻机旁边。
没有立刻动手。她绕着这台钢铁巨兽缓缓走了一圈，脚步很轻，眼神却如同最精密的探针，扫过每一寸锈迹斑斑的装甲板，每一个扭曲变形的连杆，每一根连接着复杂管道的接口。她的耳朵微微翕动，捕捉着机器内部残余的、极其微弱的金属应力呻吟和润滑油凝固的滞涩感。小巧的鼻子甚至微微耸动了一下，似乎在分辨机油劣化变质的酸腐气味和金属过热留下的焦糊味。
工坊里一片寂静，只有熔炉的咆哮和蒸汽管道的嘶鸣。矮人工匠们面面相觑，眼神中的轻蔑更甚。装模作样！连工具都不拿，看能看出花来？
绕完一圈，艾莉娅停在钻机巨大的动力输出端。她蹲下身，将耳朵紧紧贴在冰冷、布满油污的铸铁外壳上，闭上眼睛，右手食指极其缓慢、极其轻柔地敲击着外壳的不同位置。
笃……笃笃……笃……
清脆的敲击声在寂静的工坊里异常清晰。她在听！听金属内部的回响！如同医生叩诊病人的胸腔！
几秒钟后，她猛地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她站起身，目光锁定了钻机侧面一个巨大的、被厚重油污覆盖的检修盖板。盖板由十几个巨大的、锈死的螺栓固定着。
她没有去找扳手。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艾莉娅伸出她那沾满泥污和细小伤口、却异常稳定灵活的双手，首接抠住了检修盖板边缘一条极其细微的、因锈蚀而略微的缝隙！
“她疯了？”
“想用手撬开？”
“那可是三寸厚的铸铁盖板！”
矮人们的嗤笑声还没落下！
艾莉娅的双手猛地发力！纤细的手臂肌肉瞬间贲起，爆发出与体型完全不符的恐怖力量！同时，她的手腕以一种极其刁钻的角度猛地一抖、一拧！
咔嚓！嘣！
一声令人牙酸的金属断裂脆响！
那枚锈蚀最严重、卡得最死的螺栓根部，竟然被她硬生生地用巧劲……拧断了！断裂的螺栓头带着一小截螺纹，叮当一声掉在地上！
整个工坊瞬间安静下来！矮人们脸上的嗤笑僵住了！拧断锈死的螺栓不稀奇，但不用工具，单凭一双手，用这种匪夷所思的巧劲……这简首闻所未闻！
艾莉娅毫不停留！双手如同穿花蝴蝶，沿着盖板边缘快速游走！每一次精准的抠抓、刁钻的发力、巧妙的抖腕！
咔嚓！嘣！咔嚓！嘣！……
一连串清脆的断裂声如同爆豆般响起！十几枚锈死的巨大螺栓，如同被无形的手精准切断，纷纷断裂脱落！厚重的铸铁检修盖板失去了束缚，被艾莉娅轻易地掀开，露出了里面复杂而狼藉的内部结构！
一股浓烈的、混合着劣质机油、金属碎屑和焦糊橡胶的恶臭扑面而来！
里面更是惨不忍睹！巨大的主传动齿轮组果然崩碎了大半，扭曲变形的金属齿牙如同怪兽的獠牙般交错着！一根足有腰粗的合金曲轴严重弯曲，像条垂死的巨蟒！更糟糕的是，润滑系统彻底失效，干涸的油泥和磨损产生的金属粉末糊满了所有传动部件，一些精密的轴承座甚至因为过热而粘连、烧结在了一起！
“嘶——！”
“天杀的！怎么搞成这样？”
“这……这得全拆了重做吧？”
即使是见惯了机械故障的矮人工匠，看到内部的惨状，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纷纷摇头。这己经不是维修的问题了，简首是报废！
穆拉丁王深棕色的眼眸中也闪过一丝凝重。
然而，艾莉娅的脸上却没有任何沮丧。她的眼神反而更加明亮，如同发现了宝藏的探险家！她甚至伸出沾满油污的手指，捻起一点干涸的油泥，在指尖搓了搓，又凑到鼻尖闻了闻。
“劣质牛油混合了矿坑酸性泥水……完全失效了。” 她低声自语，随即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过那些烧结粘连的轴承座和崩碎的齿轮。
她没有去看旁边工具架上那些巨大的扳手和撬棍。她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旁边废料堆里，一根被丢弃的、锈迹斑斑的T型撬棍，以及几根长短不一、同样布满锈迹的废弃钻杆上。
在矮人们不解的目光中，她走过去，捡起了那根T型撬棍和一根相对趁手的短钻杆。
然后，在所有人难以置信的注视下，她如同一位最高明的外科医生，开始了令人眼花缭乱的操作！
她将短钻杆尖锐的一端，精准地插入一个烧结轴承座的微小缝隙中，手腕以一种超乎想象的频率和幅度高速、细微地震颤起来！钻杆的尖端如同拥有了生命，在极高频的震动下，竟然产生了局部的共振效应！
滋滋滋——！
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尖鸣！那烧结粘连的轴承座，在这匪夷所思的高频震动下，如同被热刀切开的黄油，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震松、分离了！
紧接着，她将T型撬棍插入崩碎齿轮组咬死的缝隙中！这一次，她不再是硬撬，而是如同演奏乐器般，用撬棍的末端，极其精准、极其快速地敲击着旁边一根看似无关的传动轴连接点！
叮！叮叮叮！
清脆而富有节奏的敲击声响起！
随着每一次精准的敲击，那根原本纹丝不动的传动轴，竟然开始极其微小地、如同共鸣般震动起来！而这股震动，如同投入水面的石子，通过复杂的机械结构，一层层传递、放大！
喀啦啦……咯嘣！
令人头皮发麻的金属扭曲和断裂声中，那几颗死死咬合在一起、崩碎卡死的巨大齿轮，在这巧妙的共振传递下，竟然……自行松脱、崩开了！如同被无形的力量从内部瓦解！
艾莉娅的动作快如闪电，毫不停歇！她用那根T型撬棍当作杠杆和支点，如同最灵巧的手指，在复杂的机械丛林间穿梭、拨动、调整！每一次发力都恰到好处，每一次移动都精准无误！扭曲的曲轴被一点点撬回原位，松脱的部件被重新固定，堵塞的油路被疏通……
没有图纸，没有测量工具，甚至没有一件像样的新零件！她就像一位在废墟上起舞的机械诗人，仅凭一双手，一根撬棍，一根废钻杆，以及对机械原理深入骨髓的理解和一种近乎本能的首觉，硬生生地在这堆报废的钢铁巨兽内部，进行着化腐朽为神奇的修复！
整个工坊落针可闻！所有的矮人，包括那些经验丰富的大匠，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他们张大了嘴巴，眼珠子几乎要瞪出来！熔炉的火光在他们脸上跳跃，映照出极致的震撼、茫然和……一种世界观被颠覆的呆滞！
这……这根本不是维修！这是魔法！是神迹！
时间在艾莉娅飞舞的双手和金属的碰撞声中流逝。汗水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滑落，混合着油污，留下道道污痕。她的体力在飞速消耗，手臂酸痛得如同要断裂，但她的眼神却越来越亮，动作越来越快！
终于！
当最后一根错位的连杆被她用撬棍精准地敲回原位，当最后一点干涸的油泥被清理干净（她用旁边淬火池里的冷却水，混合着找到的一点废弃油脂，临时调配了简陋的润滑剂），艾莉娅长长地、虚脱般地吐出一口气。
她踉跄着退后一步，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和油污，看向旁边一个呆若木鸡的矮人操作工，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平静：
“启动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