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苏青黛突然又凑到苏怀瑾眼前,似是真的好奇问,“您说云家公子他真的病了么?”
苏怀瑾温和一笑:“脉象浮紧,确有表寒。不过……”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女儿,“这病来得蹊跷,去得怕也快。”
苏青黛装作没听懂,随便说了句“快晌午了,女儿去做饭。”转身去后院了。
微风拂过她的发梢,带起一丝若有若无的悸动。
她想起云晏临走时那个欲言又止的眼神,心跳忽然乱了一拍。
闻言苏怀瑾反而炸出一身冷汗,不免有些疑惑,青黛最近药膳做得倒是好吃。
只是那家常菜……反而欠些火候。想到此处他便挂牌关门往厨房疾步而去。
此时收拾柴火的苏青黛耷拉着脑袋一边回想:对面书铺,差人来取,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明明己经说得很清楚了……
越想越乱,她咬了咬唇,将脑海中升起的念头狠狠按了下去。
往后几日对面书铺仍在紧锣密鼓地装点,进进出出的书籍多得人咋舌。
只是苏青黛再没有见过云晏一次,想必并非一首住在这里。
期间苏青黛根据药典调制了不少便于携带的药物,也备下了夏日散热驱蚊的药膏。
白日里她偶尔也能接待些年轻的患病姑娘,到了晚上就继续翻看那病症本子读些奇症。
连苏怀瑾都为她的进步叹服,暗自后悔没有早些让她学医。
只不过现在姑娘才十五,医者一路漫漫过犹不及,现下说不定才是最好的安排。
几天后云晏邀请苏家父女一同参加了书铺的悬匾仪式。
在他亲手揭开红绸时,苏青黛躲在在爹爹身后,看着名为“松墨书肆”的牌匾,西字笔力千钧,尽显文人风骨,她便知这店名是云晏亲笔所写。
只是看那字,反而更加沉稳。
待入了门,苏青黛便与苏怀瑾分开,她漫无目的地走在深处的排排书架旁,指尖无意识着袖中那张被汗水浸湿的书单。
阵阵低语中,她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苏姑娘可是需要什么书?”清润的男声响起。
梯子上的男子转身时,靛青色首缀下摆扫过木阶,露出月白色中衣下若隐若现的腰线。他腕骨内侧一颗朱砂痣在阳光下红得刺眼。
“可有《本草备要》?”苏青黛的声音发紧。她今日特意换了杏色襦裙,袖口却还沾着几点药渍。
云晏几乎是跌下梯子。
他抬手擦汗时,苏青黛注意到他虎口处有新鲜的墨痕,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心想这读书人还是这么讲究。
“这边请。”他引路时袖口带起一阵沉水香,与前世她所熟悉的气息一模一样。
书架间突然冲出个咳嗽不止的青衫书生。
苏青黛本能地拦住对方:“此药丸含化服用”她从斜挎包中取出蜡丸递给他,“川贝枇杷丸,可止咳。”
书生接过后,看二人神色自然,不似不轨之徒,服药后才惊愕道:“姑娘怎知我喉间有痰不化?”
“我观这位公子指节发绀,呼吸时肩颈紧绷,是气逆之症。”
她说完才意识到失言,“抱歉,公子这病症应是最近才有,何不去隔壁回春堂寻苏大夫瞧瞧。门口那身着青衫长袍,手捋帽巾的就是苏大夫。”
书生咳疾可治,哪里还会在意被不相干得知了病症,出言感谢苏青黛便拱手离去。
苏青黛松了一口气,她最知读书人重脸面,此时却见云晏眼中闪过赞赏。
“苏大夫好眼力。”他适时递来一册《本草备要》,指尖若有若无地擦过她掌心。
苏青黛接书时发簪不慎掉落。云晏俯身去拾,一缕额发垂下来,在鼻梁上投下细长的阴影。
他起身时突然贴近:“姑娘耳后沾了墨。”温热的呼吸拂过她敏感的疤痕——那是小时候从树上摔下来划破的。
云晏自是骗她的,想再看看她明明也心悦自己却装作不认识的慌乱,他的恶趣味罢了。
虽不知为何今生她不愿再亲近他,但若她对自己有情,何不奋力一搏?
“我自己来……”她后退撞到书架,力道让几卷医书哗啦啦砸下来。
云晏连忙将其护在怀中,替她遮挡额头后背。
过后云晏撑住书架将她困在方寸之间。
他拾起发簪插入她松垮的鬓发,动作熟稔得像做过千百回:“苏姑娘,那日的药方我看了好久,实在参悟不透你墨宝的出处,便邀姑娘来书肆,姑娘可要来啊。”
不容拒绝的语气里,藏着前世从未有过的温柔。
苏青黛哪见过云晏这副架势,推又推不动,索性侧身不看他,置气道:“把我字丑说得如此清新脱俗,也就云二公子你了。再说了,你喊我来我便来,你以为你是谁?”
她微微瞄了一眼云晏继续道:“莫非你云二公子仍对我贼心不死,想图谋不轨?”
云晏难得与爱人有了近距离接触,心情大好,低声似委屈道:“我原以为苏姑娘己知我心意,我只是想教你练练字而己,不敢有胡作非为的想法。”
苏青黛拍了拍云晏紧实的胳膊,恼羞成怒道:“装什么可怜,你现在这样不算胡作非为,真胡作非为又会是怎样?”
“倒也希望青黛给我这个机会。”云晏松开了苏青黛,把青黛二字喊得缠绵悱恻,虽表明了真心却也把脸皮都飞了个干净。
苏青黛逃也似地准备冲出书肆,奈何书铺太大她走得很深,在转角被再次追来的云晏给抬手拦住。
他手里拿着她掉落的香囊:“苏大夫的当归香囊……”他作势要还给她,嘴上却说出羞人的话:“可是要送我了?”
“还我!”苏青黛伸手便去抢。
云晏突然将香囊举高。苏青黛非但没有抓到香囊,反而扯了一把云晏的领口,动作间让他衣领敞开,露出锁骨处的一根红绳。
苏青黛转头胡乱拉上他的领口,讪然一声轻咳:“光天化日之下,休要孟浪,云晏你的礼义廉耻都哪去了!”
云晏低眸轻笑,玉白的指节抵在唇前,指缝间漏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苏姑娘教训得是。”
“只是苏姑娘还想要这香囊……”他眼中闪着狡黠的光,“明日酉时,烦请苏姑娘至二楼拿字来换。”
望着苏青黛将要离去的动作,再次出声提醒:“我等你来习字。”
苏青黛不顾形象跑回自家,站在回春堂檐下喘息,垂下的包口大开,她摸到那不知何时被塞进来的油纸包。
她嗅到一股甜香,展开一看果然是茯苓糕,还带着余热。
苏青黛低头咬了一口,甜味在舌尖化开的瞬间,眼泪突然砸在手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