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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声嘶哑、裹挟着浓重血腥气的低语，如同投入死水中的一块冰。
“…还不走？”
不是命令，也非催促。是某种被碾碎后，从骨髓深处渗出的、冰寒彻骨的疲惫。
杨静还躺在冰冷、布满金属碎片和油污的地面上，肺叶艰难地扩张，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被方远沉重身躯压过的、隐痛的肋骨和脊骨。尘土粘在干裂的嘴唇和眼睫上，模糊了视线。可那双眼睛，却死死钉在方远那只血与污混合的手上，钉在他指尖那枚被硬生生摁穿、正无声冒着缕缕青烟的微型存储芯片残骸上——他亲手制造的残骸。
为什么？！
质问卡在喉咙里，带着肺叶抽吸的嘶鸣和尘土的苦涩。方远似乎并没有期待她的反应，甚至无法再多看她一秒。
最后的力气仿佛都用于捏碎那片承载着无数秘密与阴谋的硅片。发出那声低语后，他那双深不见底、如同淬血寒星般的眼瞳倏然涣散、失焦。剧痛和失血终于击溃了他强弩之末的意志堡垒。支撑着身体的手臂猛地一软，整个沉重的身体像是被抽掉了所有钢索的冰冷铁塔，朝着一侧轰然歪倒！
轰！
他倒在冰冷粗糙的瓦砾堆里，蜷缩起来，如同一只折翼的、濒死的鸟。头颈下意识地朝着染满血污的脖颈绷带弯曲，仿佛想锁住最后一点体温。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地抽搐着，每一次痉挛都让暗红色的粘稠液体从校服后背那巨大的、湿透的浸染区域更深地渗出，在灰尘弥漫的地面涂抹出更加刺目的痕迹。沉重的喘息声瞬间变成了破碎不堪的倒气，喉管深处发出令人心惊的、破风箱漏气般“呼——噜……呼——噜……”的浑浊声响，混杂着濒临窒息的细小水泡炸裂声。
他快不行了！
这个认知如同冰冷的海水瞬间淹没了杨静！所有的震惊、疑惑、恐惧被最原始的求生本能和对眼前景象的骇然取代！他救了她！在这个血污弥漫、随时可能彻底倾塌的废墟里！而代价是他正在滑向死亡的边缘！
“方远！”她的呼喊冲破喉头的尘堵，带着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惊惶。她手忙脚乱、不顾一切地朝他爬去。手掌撑在尖锐的碎石和冰冷的金属棱角上，擦出新的血痕也浑然不觉。
推开挡在身前的半截扭曲柜门，她终于扑到他身边。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几乎让她窒息。她的手颤抖着，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目光慌乱地在他蜷缩的身体上搜索——后背！粘腻的温热触感和浓重的红色立刻占满了她的掌心！他的校服被划开了一个口子？是刚才扑倒她时被废墟里的尖锐物刺穿的？
她不敢再细想。唯一清晰的念头是止血！必须堵住！
杨静狠命地撕扯自己校服的衣角。布料的撕裂声在死寂中格外刺耳。几下撕扯，终于拽下一条不规则的灰蓝色布条。她颤抖的手指试图按住他后心那片最湿最烫的区域！布料几乎瞬间就被深红的液体浸透！
“呃……嗬……”方远的身体在剧烈的按压下猛地绷紧！破碎的呻吟从紧咬的牙关里挤出，带着濒死的绝望！那双刚刚还锐利冰冷的眼睛，此刻却只余下死灰般的浑浊，微弱地、失神地转向杨静因恐慌和用力而涨红、沾满污血和尘灰的脸，瞳孔散大，失去了聚焦点。他的手，那只沾满血污、刚刚捏碎芯片的手，无意识地抬了抬，指尖带着微弱到极致的力量，想抓住什么，却又颓然落下，只在冰冷的地面留下几道断续的、暗红的指痕。
一阵难以抑制的、撕心裂肺的呛咳猛地席卷了他！整个胸腔如同被巨锤擂击！噗！暗红色的血沫混合着碎裂的气泡，从他毫无血色的唇间猛地喷溅而出！如同绝望的烟花绽开在灰色的尘埃背景板上！几点温热粘稠的液体首接飞溅在杨静的前襟和脸颊！带来灼烧般的惊悸！
“方远！坚持住！”杨静的声音彻底变了调，尖利中裹挟着绝望。她本能地抽回手，用沾血的手背狠狠抹了一把脸上的血点，试图看清他的状况。可就在这时——
呜——嗡——！！！
窗外！无比突兀地！响起一阵狂暴的机械引擎轰鸣！近在咫尺！如同苏醒的钢铁巨兽发出狂怒的咆哮！不再是之前推土机那种钝重的、撕裂物体的轰隆！而是另一种更加尖锐、高效、带着毁灭性推进力的引擎嘶吼！
那声音如此之近！如此狂暴！仿佛紧贴着这濒临崩溃的废墟墙壁！
紧接着！轰！哐当——！
一面沉重巨大的隔断墙！就在他们所处区域不远处的下方！发出了被某种极致力量冲击、摧垮的、震耳欲聋的爆裂巨响！整栋楼的倾斜骤然加剧！如同地震中心！脚下的地面剧烈地上下颠簸、摇晃！如同大海狂涛中被撕扯的砧板！刚凝固的灰白积尘再次被激扬成铺天盖地的尘雾风暴！
大片龟裂的水泥块如同冰雹般从头顶不断砸落！几块拳头大小的碎片裹挟着风声狠狠砸在杨静身边！其中一块擦着她的手臂飞过，在冰冷的地面炸得粉碎！
“咳……咳唔！”方远在剧烈的摇晃和震动中痛苦地蜷缩，仿佛碎裂的内脏再次被无情搅动，又一口带着气泡的深色血液涌出嘴角。他身体下方的碎石地面，那被血浸透的灰白区域，在震动的扩散下，如同绽开了一朵不断扩大的诡异的暗红之花。
钢铁巨兽的咆哮声浪穿透层层墙壁，带着毁灭的节奏越来越清晰。
不能留在这里！
杨静猛地抬头！透过疯狂飘落的厚重尘幕和弥漫的灰黄色粉尘，她死死盯向二楼深处！那里隐约是通往旧实验室区域的方向！一扇几乎被震裂、被灰尘覆盖的、厚重的防火门！那是唯一的退路！必须在他被活埋或被那钢铁巨兽碾碎之前冲过去！
她牙关紧咬，指甲深深掐进手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猛地伏低身体，几乎是扑在方远失去意识、冰冷颤抖的身躯上，双手用力插进他腋下！
“咳！”方远被这粗暴的动作再次牵引到伤口，发出一声压抑痛楚的闷哼。
杨静完全顾不上！用肩背顶住他沉重的上身！双腿蹬地！几乎耗尽了全身残存的力气！
起！
一个极其艰难的发力！剧痛在双臂和腰背炸开！她依靠着墙角残留文件柜的支撑，硬生生将方远那比她高大半个头、此刻却沉得如同一袋冰冷钢铁的身体！拽离了满是碎石和粘稠血迹的地面！
他的一条腿无力地拖在地上。杨静几乎是用自己的肋骨卡住他的腋窝，右臂绕过他的后背死死抱住，左手则紧紧揪住他左侧湿透冰冷的前襟！所有的支撑点都集中在左臂那道不断渗血的裂口！剧烈的摩擦牵拉让伤口瞬间迸开！鲜血首接涌出，浸红了包裹的布料边缘！
走！每一步都如同在凝固的水泥中拔腿！方远的下半身拖在粗糙的水泥地面上，脚踝刮过尖锐的金属断口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的头颅无力地垂在她肩侧，沉重地压着。每一次颠簸和重心的转移，都让那濒死的、带着水泡音的沉重呼吸首接灌入她的耳中，如同冰冷潮湿的吐信毒蛇紧贴着皮肤！后背那沉重而粘腻的湿冷再次更深刻地传递到她的身体！
呜！嗡——！哐！！！！
又是一声更近、更恐怖的金属冲击撕裂声！伴随着玻璃幕墙彻底爆碎、如暴雨般倾泻而下的恐怖音浪！脚下震动如同狂暴的八级地震！整座楼体发出惨烈的呻吟！几根暴露在断裂墙壁之外的锈蚀管道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断裂声！轰然砸落！断口喷溅出浑浊、散发着恶臭的铁锈水！落在前方的通道上！
恐惧如同冰锥，狠狠扎穿心肺！再快一点！再快一点！
杨静目眦欲裂，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拖着肩膀上那沉得要把她脊椎压断的重量，朝着那扇布满了蛛网状裂纹、布满厚重浮灰、如同深渊之口的防火门艰难冲刺！身后的拖拽痕迹，不再是灰尘上的血点，而是一条断断续续、混杂着粘稠血浆和尘埃污迹的、无比触目的暗红拖痕！
距离那道门还有三西米！她肺部火烧火燎！缺氧让眼前发黑！身体里的力气被疯狂抽干！
就在她绝望地以为要被坍塌追上吞噬的那一刻——
“砰！轰！”一声巨大而近在咫尺的撞击爆炸声几乎将她掀翻！巨大的声浪冲击穿透耳膜！紧接着！
哗啦啦啦啦——！！！！
一大片沉重的装饰性吊顶！混杂着碎裂的灯管和生锈的通风口格栅！如同从地狱倾倒而下的垃圾之河！就在她身后不到两米的地方！轰然坍塌、砸落！瞬间阻塞了半个通道！激起数米高的灰黄色尘暴！将她和她拖拽的“负担”彻底吞噬在其中！呛人的灰尘带着令人窒息的血腥味！劈头盖脸涌来！
“咳咳——！！！”杨静被呛得几乎晕厥！绝望和力量流失带来的虚脱让她双腿一软！
完了！
身体重心无可挽回地前倾！她死死拽住方远冰冷躯体的双手本能地脱力松开了！两人几乎不分先后，重重地扑倒在那扇布满龟裂纹、积满厚厚灰垢的防火门前！砸起的灰尘再次呛人。
方远的身体重重砸在地面，发出一声闷响，仿佛最后一口气被砸了出去。他脸朝下倒在门缝边缘的浮灰里，身体软塌塌地失去了一切支撑，甚至连抽搐都几乎停止。唯有一丝丝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的气流从他紧贴地面的口鼻间艰难地溢出，证明着一息尚存。
杨静挣扎着爬起，她的额头撞在冰凉的门板上，留下一个沾着灰和血印的凹痕。她顾不得全身散架般的剧痛和手臂裂口涌出的、更加粘稠的热流，双手拼命去推那扇沉重的防火门！
纹丝不动！
门轴锈死了！或者被从内部卡住了！
“呃啊——！”她发出困兽般的嘶吼！用尽最后一点力气，肩膀狠狠撞向门板！
咚！
只发出一声空洞的闷响！沉重如同铸铁的门依旧岿然不动！撞上铁板的剧痛让她肩膀几乎失去知觉！
神后！
嘎吱——轰！
又一根断裂的承重梁！带着巨大的阴影砸落在她刚刚扑倒的位置！碎屑如同子弹般飞溅！
身后的空间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溃、塌陷！死亡的气息带着刺骨寒意紧贴着脊背！
“开啊！给老子开！”杨静歇斯底里地吼叫！那身影己经扭曲变形！她再次转身，背靠冰冷紧闭的铁门，身体如同被拉伸到极限的弓，双脚狠狠蹬住门板下方一小块突出的、生锈的门槛边缘！双手再次不顾一切地去扯方远软在地上的手臂！
就在这时——
方远那只浸泡在他自己血泊里的右手！那只曾经捏碎芯片、手背上满是狰狞紫黑血痂和新鲜细碎伤口的右手！猛地痉挛似地抽动了一下！
沾满粘稠血液、沾满灰尘、如同鬼爪般的手指！以一种近乎诡异的清醒！猛地向上弯曲！指关节因为用力发出恐怖的咔吧脆响！随即！死死地抠进了防火门门缝下方、靠近转轴位置、那一圈同样沾满了污垢和黑油的、柔软而肮脏的深灰色……
密封橡胶条里！
他用尽仅存的最后一点反射本能！在指尖探入污秽的橡胶条缝隙！死死嵌住里面坚硬的钢铁门框边缘！
随机！那只满是血污的手！连同他整个沉重的、濒死的身体！被杨静拽着左臂发出的最后拉扯力量一同带动——
咔嚓！嘶啦——！！！
一阵极其刺耳、如同撕裂坚韧厚皮革的声响猛然爆发！
那深深嵌入橡胶条内部的手指，在他身体重量和杨静拖拽力量双重爆发下！竟然如同一个恐怖的人肉杠杆！
硬生生将那因为年久粘腻、将橡胶与冰冷钢铁门框牢牢粘合在一起的厚重密封胶条！
整块！
连带着被嵌入其下锈蚀的一部分门轴铁屑和污油！
从门缝下方！被他那只沾满血污、骨节嶙峋、此刻却爆发出最后可怕力量的手指！
一把撕扯了出来！
被撕出的橡胶条如同一条扭曲的灰黑色毒蛇，带着粘腻发黑的污垢和油渍，啪嗒一声甩在冰冷狼藉的地面上！
失去密封条瞬间，一道窄缝！一股混合着陈旧消毒水和霉变纸张味道的、冰冷腐朽的空气！
如同从坟墓深处吹出的第一缕阴风！
骤然从门缝下方那不足一指宽的缝隙中！猛地倒灌了进来！
杨静完全被眼前这野蛮、血腥却又极致的一幕震骇到了灵魂深处！她的身体仿佛被那倒灌的冷风激醒！一股最后的力量在绝望深渊中炸开！她狂吼一声！右肩狠狠再次撞向那扇失去了密封胶条束缚、沉重到令人绝望的防火门！
哐——啷！！！！！
生涩到令人牙酸的门轴碾磨声！伴随着金属锈屑如沙尘般迸溅！在令人心脏停跳的刺耳声响中！那扇厚达数寸！在堆积的沉重灰尘和岁月侵蚀中早己锈死的巨大防火门！
终于！
在绝望尽头！
在她全身骨头都要碎裂的巨大撞击力和那血淋淋撕开的缝隙撬动下！
被撞开了一道仅容一人勉强侧身挤过的、黑暗的门缝！
绝望与求生的冰火交织中，杨静几乎是凭借着生物最原始的逃生本能，连滚带爬地撞开了那道通向地狱彼端又或是暂时生路的缝隙！身后通道深处更剧烈的崩塌轰鸣声如同死神的丧钟再度敲响，震得门板嗡嗡作响！她根本不敢回头！
钻进门缝的瞬间，一股浓重到令人窒息一百倍的腐败霉变气息如同腐烂的浪潮，混合着刺鼻的化学药品气味和消毒水残留的酸涩，猛地灌入她的鼻腔，如同冰冷滑腻的手扼住了喉咙！眼前是绝对的、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如同掉进被泼满浓墨的深渊，唯有身后通道崩裂处透入的微弱、飘摇的尘光，在那道狭窄的门缝后，映出一道斜斜的、带着漫天浮尘的、诡异的光锥，切割着前方粘稠得如同液体般的黑暗。
空气里弥漫着铁锈、陈旧纸张腐败散发出的浓重腐酸、还有某种被时间凝固的实验室化学溶剂挥发后的古怪气味。杨静剧烈喘息着，每一口吸入的空气都带着令人窒息的腐朽和尘埃。肺像着了火。额头撞在门板上的疼痛和手臂裂口流出的温热粘稠的感觉更加清晰。她死死咬着下唇，逼迫自己立刻冷静下来——至少，暂时，身后那钢铁巨兽的碾压暂时被阻隔了。
他还在外面！
这个念头像一块冰塞进了胸腔。杨静猛地转身，扑向那道仅存的光锥缝隙！
方远的身体就在门外那倾斜崩塌的通道边缘！那微弱的光正好勾勒出他趴伏在冰冷积尘里的轮廓。侧脸紧贴地面，如同睡去的冰冷雕塑。肩膀和后背那片暗色的浸染在微光下变得更加刺眼庞大。看不到任何胸口的起伏。那只刚刚创造奇迹、撕开了橡胶密封条的手，无力地在他脸旁的地上，沾满血污和油污的手指还保持着微微弯曲的僵硬姿态，仿佛凝固在生命的最后一刻。
“方远！”杨静压低的声音带着撕裂的沙哑。她立刻俯身，颤抖着伸出手去探他的颈侧。冰冷！皮肤下那层汗湿的温度低得吓人！指尖在那布满冷汗和血渍的、沾满灰尘的皮肤上疯狂摸索着——
一下！
极其微弱、极其缓慢、几乎感觉不到的搏动！如同在无边冻土下寻找最后一点顽强挣扎的根须！
还活着！只有一口气！
狂涌上心头的情绪复杂得让她瞬间窒息！是庆幸？是恐惧？还是更深沉的、被这疯狂处境卷裹的无力？
她连拖带拽。用肩臂顶住他的腰肋。冰冷的校服布料下，隔着他的身躯都能感觉到他体内那种脏器受损后濒临破裂的脆弱和灼人的体温异常。方远毫无意识地发出了一声模糊的、介于痛苦与绝望间的气音，仿佛是灵魂深处最后的一点本能呻吟。
嘎吱——轰！
身后通道更深处！巨大的断裂崩塌声再次传来！整扇防火门都随之震颤！门外透入的光锥瞬间被大量倾泻而下的尘霾模糊！更多的碎石砸落声如同死亡的鼓点逼近！
“进去！”杨静发出低吼，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将方远沉重的身躯往门缝里拼命推！他的身体摩擦着冰冷粗糙的门框边缘和地面堆积的厚厚浮尘，发出沙沙的、令人牙酸的声响。
艰难地将他最后一条拖在地上的腿拽进窄缝！杨静立刻用尽全身力气去推那扇沉重如山的门！
哐！！！！！
震耳欲聋的金属撞击声从门外通道传来！如同巨大的钢板被外力狠狠砸塌！整条狭缝透入的光在杨静奋力合拢最后一丝门缝的瞬间——
彻底！
熄灭！
隔绝了！
门轴处发出垂死的、令人头皮发麻的锈蚀摩擦尖叫后，伴随着最后一丝光线的彻底吞噬，那扇厚重的防火门在巨大冲击波推动下！
砰！
最终！
被强行撞合！彻底闭合！
沉重如同坟墓封石落下的声音！
最后一丝外界的声音——钢铁巨兽的咆哮、崩塌的轰鸣、绝望的死寂——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真正的黑暗，粘稠、冰冷、带着无孔不入的腐败气息和凝固百倍的死寂，如同液态的铅汞，瞬间灌满了杨静的整个感官世界！只有她自己心脏如同擂鼓般疯狂跳动、撞击着耳膜的声音，以及身边方远那微弱到几乎湮灭、又带着致命水泡音的痛苦喘息，成为这片绝对寂静的黑暗世界中唯一真实的、令人心悸的存在！
寂静。
时间如同凝固的黑色石油。
汗水混合着粘稠的血和冰冷的尘埃，从杨静额头流下，滴落进衣领。黑暗剥夺了视觉，触觉和听觉被极度放大。她跪坐在冰冷、布满未知厚重尘埃的地面上，右臂火辣辣的痛感清晰得如同正在被刀刃缓慢切割，左臂那道裂口的温热粘腻感同样鲜明。身边方远的气息微弱而危险，每一次艰难吸入空气后那喉咙深处传来的沉闷水泡炸裂声都像是一根冰冷的针，刺在她的神经末梢。浓重的血腥味混合着消毒水残留的酸涩和腐败的纸张气息，沉甸甸地压下来，仿佛凝固在皮肤表面。
黑暗，成了唯一的背景板。绝对的、无边的、浓稠的黑暗。如同活物，从西面八方挤压而来，舔舐着她的恐惧。
她不能停在这里。
“方……方远？”杨静的声音嘶哑干涩，试探着叫了一声。
毫无回应。只有那低得几乎断绝的、带着液体粘稠感的呼吸声。
她颤抖着伸出手。指尖在冰冷的黑暗中摸索。指尖先触碰到冰冷粗糙的地面，厚厚的灰，然后，触碰到了布料。湿冷的，粘腻的布料——他的校服侧肋。布料下，是她刚才撕下自己衣服、企图压住的后心伤口的位置。此刻，她指尖下的校服湿透程度没有丝毫减弱，温热的液体甚至渗透出来，沾在她颤抖的指尖上，带着生命的温热和死亡的粘稠。
她触电般缩回手。心脏在死寂的黑暗中狂跳。必须止血！她慌乱地在黑暗中解下自己另一边的、相对还算干净的校服领巾。
就在她摸索着，试图再次靠近他，凭着感觉去摸索伤口包扎时——
嗒。
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冰珠坠落硬物的脆响。
不是崩塌。也不是方远的呼吸。
在粘稠死寂的黑暗里，异常清晰。
嗒。
又是一声。
微弱。清脆。方向……
在她前方！
有什么东西在黑暗中……
轻轻地叩动着坚硬冰冷的物体？！
寒意瞬间沿着杨静的脊椎炸开！浑身的汗毛倒竖！她的身体在冰冷的尘埃里瞬间僵硬！连呼吸都死死屏住！听觉被提升到极限，在绝对死寂的黑暗中捕捉着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来源！
嗒…嗒…嗒嗒……
那声音极其轻微，断断续续，节奏并不规律。如同有人用指甲盖，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