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是林默?
不管是谁都不是好东西,一个觊觎自己媳妇,一个和自家有仇。
那三天,贾东旭在保卫科的拘留室里啃着冷窝头,喝着带着铁锈味的自来水。
拘留室的窗户对着厂区,能听见车间机器的轰鸣声,还有工人下班时的说笑声。他蹲在墙角,心里像被猫抓似的。
恨林默,觉得肯定是这小子告的密;又恨自己没本事,连老婆孩子都养不起;更恨当初为啥要跟着贾张氏去抢林家的东西,不然也不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
三天后他被放出来,刚进车间就被主任叫住了。主任把一张印着 “开除通知书” 的纸拍在他手里:“贾东旭,你被开除了。”
“啥?” 贾东旭以为自己听错了,捏着纸的手都在抖。
“主任,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你让我干啥都行,别开除我啊!”
“这是厂里的决定,谁也改不了。” 主任别过脸,不想看他。
“盗窃集体财产,性质太恶劣,留你在厂里,其他工人该有意见了。你现在就去人事科办手续,别在这儿碍眼。”
当天下午,轧钢厂的大喇叭突然响了,声音传遍了整个厂区。
“原后勤掏粪工人贾东旭,因多次盗窃厂里废弃钢筋并倒卖,严重违反厂规,损害集体利益,造成恶劣影响。经厂党委研究决定,给予贾东旭开除厂籍处分,即日起生效。
望广大职工引以为戒,爱护集体财产,坚守劳动纪律,为完成今年的生产任务共同努力。”
等消息传回西合院的时候,秦淮如彻底傻眼了,自家最近生活好了点,是哪个天杀的举报自己家?
林默吗?应该不是,毕竟他现在不住在西合院里,那就是其余人家看自己家不顺眼,举报的?
等贾东旭到家以后,秦淮如把自己的猜测说出来了,现在贾东旭也有点摸不清了,看谁都像举报自己的坏人。
没了工作的贾东旭彻底成了闲人。家里最后一点粮票吃完了,秦淮如的野菜糊糊都快煮不出了,能挖的野菜越来越少,有的还带着苦味,棒梗吃了总说肚子疼。
贾东旭整天蹲在胡同口的墙根下抽烟,看着几个无业游民在对面的破庙里打纸牌,赌注是粮票和毛票。
“来一把?” 一个歪戴帽子的汉子冲他招手。
“赢了就有粮票,比你蹲这儿强。”
贾东旭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揣着秦淮如给他的两块钱进了破庙。庙里乌烟瘴气,地上铺着块破油布,七八个人围着打牌,吆喝声震得梁上的灰都掉。
他手气起初还行,赢了半斤粮票,心里美得不行,觉得这钱来得比扫厕所容易多了,幼稚的他哪里知道什么叫做局。
可越玩越输,到最后,他把身上的褂子都脱下来押了,换来的只有一肚子火气和空荡荡的口袋。
蔡全无拉板车路过破庙,瞥见贾东旭在里面红着眼吆喝,赶紧绕路回了小汤胡同。
他把板车停在院门口,喘着气对林默说:“东家,贾东旭在破庙赌钱呢,输得都快当裤子了,跟前还围着几个不三不西的人。”
不久前西合院终于休整完了,唯一的问题就是厕所还是没有。
林默正在院子里纳凉,手里的蒲扇顿了顿,随即又恢复如常:“知道了。”
闭目考虑了一下对蔡全无说,“你去趟派出所,就说破庙有人聚赌,影响不好。别说认识我,也别提贾东旭的名字,就当是普通群众举报。”
蔡全无点点头,转身就往派出所走。他知道东家的意思 ,对付这种人,就得用规矩治他,让他知道啥能做,啥不能做。
派出所的人来得很快,带着枪,一脚踹开破庙的门。
“都不许动!聚赌违法,跟我们走一趟!” 贾东旭被抓的时候还在骂牌友出老千,等冰凉的手铐铐上手腕,他才反应过来, 自己又要蹲局子了。
这次,他被关了七天。
这七天,贾家彻底断了粮。秦淮如拖着孕肚去敲邻居家的门,可谁都知道她家是 “反革命家属”,男人还偷厂里东西被开除了,要么说 “没粮了”,要么干脆假装没人。
她只能去挖野菜根,洗干净了煮水喝,那水带着土腥味,难以下咽。棒梗饿得当街哭,被隔壁的刘大妈指着鼻子骂 “小反革命”,吓得再也不敢出门,整天缩在炕角,抱着秦淮如的衣角要吃的。
第七天傍晚,贾东旭被放出来了。他穿着件别人施舍的破褂子,揣着兜里仅剩的两毛钱,磨磨蹭蹭回了家。
一进门,就看见秦淮如坐在炕沿上抹眼泪,锅里空荡荡的,连野菜汤都没了,只有一个豁口的碗里盛着半碗黑乎乎的东西,像是野菜根磨的粉。
“粮呢?” 贾东旭嗓子干得冒烟,语气冲得像要吃人。
秦淮如抬起头,眼睛红肿得像核桃,眼里满是绝望:“哪还有粮?我去借,人家连门都不让进!贾东旭,你说这日子咋过啊?偷东西被开除,赌钱被抓,你就不能正经点?棒梗都快饿疯了,你当爹的就不心疼?”
“我不正经?”
贾东旭被戳到痛处,火气 “噌” 地上来了,“我偷东西还不是为了这个家?要不是当初娶了你,我们能落到今天这步田地?现在倒好,怪起我来了!”
秦淮如也豁出去了,挺着肚子站起来,“要不是你没本事,护不住家,你妈能被当典型枪毙?要不是你跟着瞎掺和,能被厂里开除?贾东旭,我算是看透你了,你就是个窝囊废!”
“你个臭娘们敢骂我?”
贾东旭红着眼扑过去,扬手就给了秦淮如一巴掌。“啪” 的一声脆响,秦淮如被打得侧倒在炕边,肚子撞到炕沿,疼得她 “哎哟” 一声惨叫,冷汗瞬间冒了出来。
她挣扎着想爬起来,嘴里还在哭骂:“贾东旭你个畜生!我怀着你的孩子啊。”
贾东旭被骂得更急,抬脚就往她后腰踹去。秦淮如没站稳,踉跄着往前扑,脑袋 “咚” 地撞在八仙桌的桌角上。
“噗嗤” 一声,血瞬间涌了出来,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地上,洇开一小片暗红。
秦淮如晃了晃,眼神渐渐涣散,嘴角溢出一丝血沫,嘴里喃喃着啥也没说出来,然后 “扑通” 一声倒在地上,彻底没了动静。
棒梗吓得 “哇” 地哭出来,连滚带爬扑过去摇着秦淮如。
“妈!妈你醒醒!你别吓我啊!”
他小手摸到秦淮如脸上的血,黏糊糊的,吓得他哭得更凶了,“爸!你快救救我妈!快叫医生啊!”
贾东旭看着地上的血,还有秦淮如紧闭的眼睛,突然像被抽了魂,瘫坐在地上,浑身抖得像筛糠。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窗外的天色渐渐黑了,胡同里传来邻居关门的声音,还有孩子的嬉笑声,可这屋里,却只剩下棒梗的哭喊和死一般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