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太太,注意你的‘体面’。”
“别忘了你父亲。”
冰冷的话语,如同两根淬毒的冰锥,狠狠刺入许昭意的心脏!瞬间冻结了她所有挣扎的念头!父亲!又是父亲!这永远是她无法挣脱的枷锁!
她猛地抬眼看向周砚深。他离得极近,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没有任何温度,只有一片冰冷的警告和掌控一切的漠然。他清楚地知道她的软肋在哪里,并且毫不犹豫地用它来勒紧她脖颈上的绳索。
许昭意眼底翻涌的屈辱和愤怒被硬生生压下,只剩下死水般的绝望和一片冰冷的麻木。她僵硬地停止了挣扎的意图,任由那只如同铁钳般的手臂牢牢禁锢着她的腰肢,像一个失去了灵魂的精致玩偶,被他半拥半挟持着,走向宴会厅的中心。
林宏远和林晚如同最殷勤的引路人,将他们带到了主桌。一路上,不断有身份显赫的宾客上前与周砚深寒暄。周砚深应对自如,姿态矜贵而疏离,言谈间带着掌控全局的从容。他并未松开揽着许昭意的手,甚至在一些需要她回应的场合,会不着痕迹地轻轻捏一下她的腰,示意她开口。
“周太太,久仰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周太太真是好福气,能嫁给周先生这样的青年才俊。”
“许家的事真是可惜了,不过有周先生在,周太太日后必定福泽深厚…”
虚伪的恭维如同裹着蜜糖的毒药,一句句灌入许昭意的耳中。她强迫自己维持着脸上僵硬而冰冷的微笑,按照周砚深无声的“提示”,用最简短、最客套的话语回应着:“您好。”“谢谢。”“过奖了。”
每一次开口,都像在吞咽玻璃渣。每一次微笑,都耗尽了全身的力气。她感觉自己像个被剥光了示众的小丑,在聚光灯下表演着名为“周太太”的滑稽戏码。而周砚深,就是那个掌控着提线的、冷酷的导演。
林晚一首陪在周砚深的另一侧,笑容温婉得体,言谈举止间尽显名媛风范,时不时地插上几句话,与宾客谈笑风生,巧妙地彰显着她与周家的“亲密关系”。她的目光偶尔落在许昭意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和一丝胜利者的得意,仿佛在说:看,这才是周家需要的“体面”,你算什么东西?
终于在主位落座。周砚深的手依旧没有松开她的腰,只是力道稍缓,但那种无形的禁锢感丝毫未减。许昭意如坐针毡,挺首着早己僵硬的脊背,目光空洞地望着前方流光溢彩的舞台,对台上正在进行的慈善拍卖致辞充耳不闻。
侍者开始上菜。精致的菜肴如同艺术品,散发着的香气,却丝毫勾不起许昭意的食欲。她机械地拿起刀叉,却感觉那冰冷的金属重若千钧。
“嫂子,尝尝这个鹅肝,是这家酒店的招牌,特意为今晚的宴会准备的。” 林晚的声音带着甜腻的笑意响起,她拿起公筷,夹了一块淋着酱汁的鹅肝,作势要放到许昭意面前的骨瓷碟里。
许昭意胃里一阵翻涌。她厌恶林晚这假惺惺的姿态!更厌恶这种被当成展示品还要被迫接受“施舍”的感觉!
“谢谢,我不饿。” 她冷冷地拒绝,将面前的碟子微微推开。
林晚夹着鹅肝的筷子顿在半空,脸上甜美的笑容僵住,眼底闪过一丝阴鸷。
“昭意。” 周砚深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林小姐一番好意。”
许昭意身体一僵,猛地转头看向他。周砚深并没有看她,依旧姿态优雅地切着盘中的牛排,侧脸线条冷硬。但他的话语,却清晰地传递着冰冷的指令——接受林晚的“好意”,维持表面的“体面”!
屈辱感如同岩浆般在胸腔里沸腾!连拒绝一块鹅肝的自由都没有吗?!她死死攥紧了手中的餐刀,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几乎要将那冰冷的金属捏碎!
“晚晚有心了。” 周砚深似乎没感受到她的愤怒,语气平淡地对林晚说了一句。
林晚脸上的僵硬瞬间化为更加甜美的笑容,带着一丝挑衅看向许昭意:“嫂子太客气了。” 她顺势将那块鹅肝放进了许昭意面前的碟子里,动作带着一种施舍般的优雅。
那块淋着深褐色酱汁的鹅肝,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灼烧着许昭意的视线。巨大的恶心感和屈辱感让她几乎要当场呕吐出来!
她看着那块鹅肝,又抬眼看向周砚深那冷漠的侧脸,最后目光扫过林晚那得意的笑容。所有的愤怒、不甘、屈辱和无力感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
她猛地放下手中的刀叉,金属碰撞骨瓷碟发出刺耳的声响!
“抱歉,我去下洗手间。” 她猛地站起身,动作之大差点带倒了身后的椅子。声音因为极致的压抑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不等任何人回应,也顾不上腰间那只手臂瞬间收紧的力道带来的警告,许昭意几乎是逃也似的,在无数道惊愕、探究、幸灾乐祸的目光注视下,踉跄着冲出了这令人窒息的宴会厅!
身后,似乎传来林晚故作惊讶的声音:“哎呀,嫂子这是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还有周砚深那冰冷得如同实质的、穿透她脊背的视线!
许昭意冲进空无一人的、装饰奢华的女士洗手间,反手重重锁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她终于再也支撑不住,滑坐在地!她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胸口剧烈起伏,像一条离水的鱼。
华丽的鱼尾裙摆铺散在光洁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如同凋零的花瓣。她颤抖着抬起手,看着自己因为用力而泛白的指尖,看着镜中那个妆容精致却眼神空洞、如同行尸走肉般的女人。
“体面”?
这所谓的“体面”,不过是周砚深为她量身定做的、更加华丽的枷锁!它比冰冷的牢笼更可怕,因为它不仅禁锢她的身体,还要碾碎她的尊严,让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心甘情愿地扮演一个温顺的、没有灵魂的玩偶!
她恨!恨周砚深的冷酷掌控!恨林晚的虚伪恶毒!恨这吃人的名利场!更恨…无能为力、只能任人摆布的自己!
泪水终于汹涌而出,冲花了精致的妆容,在脸上留下狼狈的痕迹。她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华丽的婚纱成了最大的讽刺。洗手间里回荡着她压抑到极致的、绝望的呜咽声,如同受伤的困兽。
“周太太”的光环,是淬毒的荆棘编织的王冠。而这场名为“体面”的慈善晚宴,是她被公开处刑的刑场。她逃得了一时,却逃不掉那个男人为她编织的、无处不在的囚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