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二皇子容珏果然如容璟所料,亲自登门拜访琅琊侯府。
他一身月白锦袍,手持玉骨折扇,姿态温雅,笑容和煦,如同一位彬彬有礼的世家公子,全然不似朝堂上那个心思深沉的皇子。
“侯爷为国征战,劳苦功高,心慕己久,今日特来拜会。” 容珏对着慕远山拱手,礼数周全,言语间满是敬重与推崇。
慕远山身着常服,面容刚毅,眼神锐利如鹰。他深知这位二皇子笑面下的锋芒,态度恭敬却不失武将的疏离:“殿下言重了。为陛下分忧,乃臣子本分,不敢言功。” 他引容珏入座,吩咐上茶。
萧夫人也带着慕昭宁出来见礼。
当慕昭宁随着母亲步入花厅时,容珏眼中瞬间流露出难以掩饰的惊艳!虽早有耳闻慕家千金容色倾城,加上当日礼法会上惊鸿一瞥,但亲眼近距离所见,那冲击力远胜之前。
少女身着浅碧色罗裙,身姿袅娜,冰肌玉骨,眉目如画,尤其是那双月光石般的眼眸,清澈流转间,仿佛蕴着江南烟雨,又带着将门之女的明丽。
那份美,清绝出尘,瞬间让满室华彩都黯然失色。
容珏心中震动,面上却维持着恰到好处的欣赏与赞叹:“这位便是昭宁小姐?果然名不虚传,侯爷与夫人好福气。” 他的目光在慕昭宁身上停留了一瞬,带着毫不掩饰的惊艳,随即转向慕远山,仿佛只是寻常的客套。
慕昭宁依礼垂眸,姿态温婉娴静,心中却是一片冰雪般的清明。她敏锐地捕捉到了容珏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占有欲和算计。
寒暄过后,容珏的话题便有意无意地引向了朝局。
他先是痛斥了太子近来的“暴戾”行径,忧心忡忡地表示如此恐非社稷之福;接着又对慕远山在南方平乱的功绩大加赞赏,暗示其才能未得尽展;最后,话锋隐隐指向朝中一些“不公”之事,诸如某些将领的封赏、某些军需的调配……其拉拢之意,昭然若揭。
慕远山端着茶杯,面色沉稳如磐石。他听着容珏或明或暗的拉拢,既不附和,也不反驳。
提及太子“暴戾”,他沉默以对,只道“殿下自有圣裁”;提及自身功绩,他谦逊表示“份内之事”;提及朝中“不公”,他更是一句“雷霆雨露,俱是君恩”便轻飘飘带过,摆明了不接茬,一副忠君体国、不涉党争的纯臣姿态。
如同滑不溜手的泥鳅,让容珏所有的试探都如同打在了棉花上。
一场精心准备的拜访,最终在看似融洽实则毫无进展的气氛中结束。容珏带着温文尔雅的笑容告辞,心中却己是一片阴霾。
慕远山这老狐狸,油盐不进!
然而,当他的马车驶离侯府大门时,容珏脑海中挥之不去的,却是慕昭宁那惊鸿一瞥的绝色姿容,以及慕远山手中那支令人垂涎的兵权。
一个念头在他心中疯狂滋长:若能得到此女,既能抱得美人归,又能借此撬动慕远山这块顽石,一箭双雕!
想到府中幕僚最近的猜测,太子或许也会有意靠迎娶琅琊侯之女拉拢侯府势力,他眼中闪过一丝志在必得的狠厉。
太子?哼,一个性情暴戾、不得圣心的孤家寡人,也配拥有这样的美人?
琅琊侯府的助力和慕昭宁,他容珏,要定了!
太医署低矮的居所内,油灯如豆。
林青禾躺在简陋的床铺上,白日里被管事嬷嬷无端责骂、被其他药役排挤的委屈,以及那份献药被弃如敝履的失落感,如同藤蔓缠着她的心,疲惫和委屈中沉沉睡去。
梦境,却诡异的清晰。
她,林青禾,置身于金碧辉煌的宫殿,身着繁复华美的凤袍,头戴沉甸甸的九尾凤冠。
珠帘轻启,身着明黄龙袍、俊美无俦的容璟向她走来,不再是记忆中悬崖边昏迷的苍白,也不是宫道上遥不可及的冰冷。
他眉宇间带着温和的笑意,深邃的眼眸专注地凝视着她,向她伸出了手。她将手放入他宽厚温暖的掌心,被他牵引着,一步步走向那至高无上的宝座。
殿下,百官朝拜,山呼海啸。他侧首看她,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爱重与信任。他低声在她耳边说:“青禾,这江山有你,孤心方安。”那份被需要、被珍视、被捧在云端的感觉,让她心醉神迷,仿佛拥有了全世界……
“啊!”林青禾猛地从梦中惊醒,心脏狂跳,额上布满细汗。简陋的屋顶、冰冷的床板、空气中熟悉的药草苦味,瞬间将她拉回现实。
巨大的落差感如同冰水浇头。
是,对没错,她本应该是拥有那般的人生,她在鹰嘴崖救下了殿下,之后她也凭借安神散获得了殿下的注意,她入了东宫成了殿下的贴身侍医,她还帮殿下解了京城瘟疫...
对!他的人生轨迹合该是这样的!
一股强烈的不甘和前所未有的渴望,如同毒草般在她心底疯狂滋生。梦中那母仪天下的荣光,那被容璟温柔注视的感觉,像最的毒药,腐蚀着她原本安分的心。
“太医署……药役……”她喃喃自语,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冰冷,“不,这不该是我的终点。我要……往上爬!”
只是现在...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安神散!这一切都是从献药失败开始!怎么会这样!
她必须让她的人生重回“正轨”,她看着自己因劳作而粗糙的双手,眼中渐渐褪去了往日的清澈和怯懦,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偏执的亮光。
东宫书房内,檀香袅袅。
容璟端坐于宽大的紫檀木书案后,专注地批阅着奏章。
慕昭宁则安静地坐在不远处的窗边矮榻上,面前放着一本摊开的古籍,纤纤玉指间拈着一枚黑玉棋子,正对着小几上的棋枰凝神思考。
阳光透过窗棂,在她身上洒下温暖的光斑,勾勒出恬静专注的侧影。
这己是他们“交易”开始后的数次相处。
每次她来,安静看书、自己下棋、研磨香料,从不主动打扰。容璟起初还有些刻意忽略她的存在,但渐渐地,他发现,有她在侧的书房,似乎格外安宁。
以前那些常令他烦躁的冗长奏章、复杂算计,在她那若有似无的清雅幽香和棋子落枰的轻微声响中,处理起来竟格外顺畅,心绪也平和许多。
此刻,容璟批完一份奏章,放下笔,目光不经意间掠过窗边。
慕昭宁似乎遇到了棋局难题,黛眉微蹙,贝齿轻咬着下唇,那专注思索的模样,竟透出一种别样的娇憨动人。
阳光落在她浓密的睫毛上,像停驻的金色蝶翼。
容璟的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竟一时忘了移开。心中某个角落,似乎被这宁静的画面轻轻触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