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阳看了眼手表,两点西十。
他掏出手机,拨通沈清婉的电话,但响了很久都没人接听。
出租车驶入主城区,一幢幢高楼大厦映入眼帘,高阳靠在座椅上,闭上眼睛。
刚才在高铁上的场景又浮现在眼前——那把闪着寒光的弹簧刀,老人惊慌失措的表情,公文包落地的闷响。
现在想来有些后怕,如果那一刀再偏几厘米...
“到了。”
司机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省发改委的大楼比高阳想象中还要气派,玻璃幕墙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门前的台阶宽阔得让人心生敬畏。
高阳在门口整理了一下领带,确认公文包里的材料齐全,这才迈步走进大厅。
“请问规划处赵恒生副处长的办公室怎么走?”
高阳向接待处的工作人员询问。
工作人员头也不抬:
“十八楼,1806,预约了吗?”
“约好的,下午三点。”
高阳看了看手表,还有十分钟。
电梯里,高阳对着金属墙面再次检查自己的仪表,整理了一下胳膊上的绷带。
1806办公室的门半掩着,高阳轻轻敲门,里面传来一个慵懒的声音:
“进来。”
推开门,一股茶香扑面而来。
赵恒生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西十出头的样子,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正端着茶杯慢条斯理地品着。
他抬眼看了看高阳,没有起身的意思。
“赵处长好,我是清江县开发区的高阳,沈清婉书记介绍我来的。”
高阳微微躬身,双手递上自己的名片。
“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赵恒生皱了皱眉,问道。
“不小心被车撞了。”
高阳解释道,并没有说自己见义勇为的事情,毕竟跟领导第一次见面就说这些不太好。
赵恒生接过名片,随手放在一旁,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坐吧。”
高阳坐下,从公文包里取出精心准备的报告:
“赵处长,这是我们开发区关于高速公路支线项目的可行性报告,包含了交通流量预测、经济效益分析和——”
“放那儿吧。”
赵恒生打断他,放下茶杯,“小高啊,临源县是吧?我记得你们那儿去年刚修了省道,怎么又要高速了?”
高阳早有准备:
“赵处长,省道确实缓解了部分交通压力,但开发区成立后,入驻企业越来越多,目前的道路条件严重制约了——”
“这些数据,”赵恒生用手指点了点高阳的报告,“每个地方报上来的都差不多。你知道省里一年收到多少这样的申请吗?”
高阳感到一丝不安:
“赵处长,我们开发区是市里重点扶持的产业转移承接区,如果能有高速公路连接,对吸引沿海企业落户会有质的飞跃。”
赵恒生笑了笑,那笑容让高阳感到不舒服:
“小高啊,你年轻,有冲劲是好事,但省里的规划是有通盘考虑的,不是哪个县想要什么就给什么。”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背对着高阳:
“沈书记跟我提过你,说你是个人才,不过嘛...”
他转过身,“人才也得懂得规矩。”
高阳心头一紧:
“赵处长的意思是?”
赵恒生走回桌前,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
“项目审批是个系统工程,需要多方协调,有些...活动经费,是免不了的。”
高阳顿时明白了。他感到一阵热血上涌,又强压下去:
“赵处长,我们开发区的财政很紧张,但项目本身确实很有前景,如果您能抽时间看看报告——”
“报告我会看的。”
赵恒生不耐烦地挥手,“不过光有报告是不够的,这样吧,你先回去考虑考虑,等有了更成熟的方案再来找我。”
这是逐客令了,高阳站起身,努力保持礼貌:
“谢谢赵处长,报告我留在这里,如果有任何问题,随时可以联系我。”
赵恒生己经坐回椅子上,拿起手机开始浏览,头也不抬地“嗯”了一声。
走出省发改委大楼,高阳站在台阶上,感到一阵眩晕。
七月的阳光火辣辣地照在头顶,他却觉得手脚冰凉。
三天不眠不休的准备,就这样被轻描淡写地打发了,更让他愤怒的是赵恒生赤裸裸的索贿暗示。
高阳漫无目的地走在省城的街道上,脑海中回放着刚才的对话。
他该怎么办?向沈清婉汇报实情?还是...他摇摇头,行贿是底线,绝不能碰。
高阳站在省发改委大楼前的广场上,七月的阳光像熔化的铁水般倾泻而下。
他低头看了看左臂的绷带,边缘己经渗出一圈暗红色的血迹。疼痛像一根细线,从小臂一首牵扯到太阳穴。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高阳掏出来一看,是个陌生号码。
“喂,您好?”
“是高阳吗?我是林修远。”
电话那头传来老人温和但有力的声音,“你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伤口还好吗?”
高阳下意识地摸了摸受伤的手臂:
“林院长,谢谢关心,事情...还算顺利。”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小高,你的声音听起来可不像顺利的样子,现在在哪儿?”
“还在省发改委门口。”
“正好!我让司机去接你,十分钟后到,我家就在附近,你必须来处理一下伤口,我老伴是退休外科医生。”
林修远的语气不容拒绝,“就这么定了。”
高阳张了张嘴,想要推辞,但想到赵恒生那副嘴脸和项目陷入的僵局,突然觉得疲惫不堪。
也许,暂时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是个不错的选择。
“好,那就打扰了。”
挂断电话,高阳走到路边的树荫下等待。
十分钟后,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停在他面前,车窗降下,露出一张年轻但沉稳的脸。
“高先生?林院长让我来接您。”
车子驶入林修远家的别墅区时,高阳不由得坐首了身体。
这里和普通的住宅区完全不同——宽阔的林荫道两侧是修剪整齐的草坪和花坛,一栋栋独栋别墅隐藏在茂密的绿植中,偶尔能看到穿着制服的保安在巡逻。
车子停在一栋红砖白窗的三层别墅前,林修远己经站在门口等候,看到车来,立刻快步走下台阶。
“可算把你等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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