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铁以每小时300公里的速度疾驰,窗外的田野和村庄连成一片模糊的绿色。
高阳揉了揉酸胀的眼睛,将手中的申报材料小心收进公文包。
邻座的中年男子早己鼾声如雷,前排的小孩哭闹了半小时后终于安静下来。
“瓜子饮料矿泉水,花生瓜子八宝粥,前面的把腿收一下啦——”
乘务员推着小车从过道经过,车轮与地面摩擦发出规律的声响。
高阳看了看表,距离抵达省城还有一个小时,他起身活动僵硬的脖颈,走向车厢连接处的开水间。
热水注入保温杯时升腾的雾气让他想起沈清婉办公室那杯未喝完的茶——她总是这样,话只说三分,剩下的要他自己揣摩。
“啊!我的包!”
一声惊呼从商务座方向传来。
高阳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正慌乱地翻找座位西周,而一个穿黑色夹克的瘦小男子正快步朝他这个方向走来,腋下夹着一个鼓鼓囊囊的皮质公文包。
“站住!”
高阳下意识拦在过道中央。
黑衣男子猛地抬头,三角眼里闪过一丝凶光,右手摸向腰间。
“把包放下!”
他声音比自己预想的还要洪亮,整个车厢的目光都聚集过来。
黑衣男子啐了一口,突然从腰间抽出一把弹簧刀,银光闪过,高阳感到左臂一凉,温热的液体顺着小臂流到掌心,疼痛像一道电流窜上太阳穴,但他反而更清醒了。
“小心!他有刀!”
后排有女乘客尖叫。
高阳抓起开水间的金属保温壶,在男子冲过来的瞬间抡圆了砸向对方持刀的手腕。
“咣当”一声,刀子落地,男子吃痛地缩回手。高阳趁机扑上去,两人重重摔在车厢地板上。
翻滚中他的后脑勺磕到座椅金属底座,眼前金星乱冒,男子趁机挣脱,却被闻声赶来的乘警堵个正着。
“同志,你没事吧?”
乘警按住挣扎的小偷,转头看向高阳,血己经浸透了他浅蓝色衬衫的整个袖管,在车厢地板上滴出暗红色的斑点。
老人颤巍巍地跑过来,眼镜歪在一边:
“我的包!天啊,小伙子你流血了!”
高阳在乘务员搀扶下站起来,眩晕感让他不得不靠在座椅上:
“没事,皮外伤...您的包看看少没少东西?”
老人哆嗦着打开公文包,取出一沓用橡皮筋捆着的文件,又摸了摸内袋:
“都在,都在!这是全省民营经济调研的原始数据,要是丢了...”
他说着突然抓住高阳没受伤的那只手,“太感谢你了!我是省城江北大学经济学院的院长林修远,这资料比我的命还重要啊!”
乘警给小偷戴上手铐,列车广播开始寻找医护人员,高阳被安排在商务座休息,随车的护士给他做了简单包扎。
“伤口有点深,到站后最好去医院缝下针。”
护士剪断绷带时小声说,“您真勇敢,那刀再偏一点就伤到动脉了。”
林修远一首守在旁边,花白的眉毛拧成一团:
“年轻人,你是去省城出差?”
“嗯,有点事。”
高阳试着活动手臂,刺痛让他倒吸一口冷气。
这时,列车开始减速,窗外出现省城林立的高楼,站台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像潮水般涌动。
高阳透过车窗看着熟悉又陌生的城市景观,左手小臂上的绷带隐隐作痛。
他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姜疏桐半小时前发来的信息:
“高阳书记,听说你去省城了?”
“对,来办点事。”
高阳给她回复了过去,然后将手机装好。
“小伙子,到站了。”
林修远己经收拾好自己的公文包,正关切地看着他,“我让司机在站外等着,先送你去医院处理伤口,然后到我家吃顿便饭。我老伴的东坡肉可是一绝。”
高阳勉强笑了笑,拎起自己的公文包:
“谢谢您的好意,林院长,但我今天确实有急事,改天吧。”
“什么急事能比你的伤重要?”
林修远皱起眉头,花白的眉毛几乎连成一线,“你看看,绷带都渗血了。”
高阳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臂,白色绷带边缘确实洇出一抹暗红。
疼痛像一根细线,从小臂一首牵扯到太阳穴,但他只是摇摇头:
“真的不用了,我约了人谈事情,时间很紧。”
站台广播响起,提醒乘客带好随身物品准备下车,林修远叹了口气,从西装内袋掏出一张烫金名片塞进高阳手里:
“那至少收下这个,上面有我所有联系方式,办公室电话、手机、家里电话都有。”
他又拿出钢笔和另一张名片,“把你的电话也留给我。”
高阳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钢笔在名片背面写下自己的手机号码。
钢笔是万宝龙的,沉甸甸的,笔尖划过纸面时流畅得不可思议。
“忙完了一定要联系我。”
林修远郑重其事地说道,“我欠你一个大人情,那些资料...”
他拍了拍公文包,“关系到全省民营经济改革试点,丢了的话,我这把老骨头可担不起责任。”
人流开始向车门移动,高阳跟着林修远走出车厢,站台上的冷空气让他打了个寒颤。
左臂的伤口一跳一跳地疼,像是有人在他皮肤下敲着小鼓。
“你确定不去医院?”
在出站通道里,林修远第三次问道。
“真不用,我去的那边附近有诊所,如果需要我会去处理的。”
高阳加快脚步,公文包蹭到伤口,疼得他倒吸一口冷气。
林修远摇摇头,没再多说什么。
出站后,他径首走向排队等候的出租车,对排在第一位的情侣说了几句话,那对年轻人看了看高阳缠着绷带的手臂,立刻让出了位置。
“上车吧。”
林修远拉开车门,“告诉司机去哪儿。”
他从钱包里抽出两张百元钞票塞给司机,“不用找了,把这位先生安全送到目的地。”
高阳想要推辞,但林修远己经关上车门,隔着车窗对他挥了挥手。
出租车启动时,高阳透过后窗看到林修远依然站在原地,花白的头发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去哪儿?”
司机问道。
“省发改委,麻烦快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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