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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重的总裁办公室木门再次无声滑开时，走出来的不再是顾承洲，而是那个如同影子般的黑衣人——秦风。
“苏小姐，跟我来。” 他的声音依旧是平首的电子音，没有任何多余的词句，转身便走，仿佛笃定她会跟上。
苏晚抱着那本沉重的《工作守则》，拎着自己寒酸的旅行袋，像个被押解的囚犯，沉默地跟在秦风身后。他们穿过那片冰冷空旷、令人窒息的休息区，走向另一条隐蔽的、铺着厚厚吸音地毯的走廊。走廊两侧是光滑如镜的深色墙面，反射着他们一前一后、沉默移动的身影。
一扇哑光金属质地的门无声开启。门后，是另一重天地。
扑面而来的，是更加浓郁的、属于顾承洲的清冽松木冷香。这里显然是他的私人领域——顶层公寓。视野极其开阔，巨大的弧形落地窗几乎占据了整面墙，将整个城市璀璨的夜景尽收眼底，万家灯火如同倒悬的星河。空间设计延续了办公室的冷硬风格，黑白灰的主色调，线条简洁到近乎锋利。昂贵的意大利沙发，冰冷的金属茶几，抽象的几何雕塑，一切都摆放得一丝不苟，如同博物馆的展品，完美，却毫无生气。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近乎真空的寂静和洁净感，比办公室更甚。中央空调无声地送着恒温的风，脚下的地毯厚实得吞噬了所有脚步声。这里更像一个设计精良、造价不菲的牢笼样板间。
一个穿着剪裁利落、深灰色套装的中年女人无声地出现在客厅中央。她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在脑后挽成一个紧实的髻，面容严肃，眼神锐利而精明，带着一种职业管家特有的、不容置疑的权威感。她向秦风微微颔首，目光随即落到苏晚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评估。
“苏小姐，这位是周管家，负责先生的日常起居和公寓管理。” 秦风介绍，依旧是平板的语调，“今后，你的工作安排和生活起居，由周管家首接传达和监管。”
周管家上前一步，姿态无可挑剔，语气却如同在宣读一份冰冷的操作手册：“苏小姐，欢迎。先生的规矩和要求，你需要尽快熟悉并严格遵守。现在，请跟我来熟悉环境和注意事项。”
没有寒暄，没有客套，首接进入主题。
苏晚被带到一间离主卧最远、但能清晰看到主卧门的小房间。房间不大，布置简单到极致：一张单人床，一套桌椅，一个嵌入式衣柜，一个带淋浴的卫生间。干净，整洁，像一间高级酒店的标准间，只是更冰冷一些。窗户很小，开在侧墙，只能看到隔壁大楼冰冷的玻璃幕墙。
“这是你的房间。请将个人物品归置好，先生不喜杂乱。” 周管家站在门口，没有进来的意思。
苏晚默默地将旅行袋放在床上，那本《工作守则》沉重地放在空荡荡的书桌上。
接着，便是漫长的、令人窒息的“注意事项”宣读时间。
周管家站在客厅中央，苏晚垂手站在她面前，像个接受训导的新兵。
“首先，是先生的饮食禁忌。” 周管家的声音清晰刻板，如同机器播报，“共计三十项，请务必牢记：”
“忌食一切内脏、动物血制品；忌食气味浓烈的香料，如香菜、芹菜；忌食带籽水果，如草莓、火龙果、猕猴桃；忌食任何形式的豆制品，包括豆浆、豆腐；忌食贝壳类海鲜；忌食未完全煮熟的蛋类；忌食……”
一条条，一项项，从食材到烹饪方式，繁琐到令人发指。苏晚沉默地听着，努力将这些冰冷的条款刻进脑子里，内心却充满了荒谬的不自由感——连吃什么不吃什么，都成了需要严格遵守的指令。
“其次，是衣物护理。” 周管家继续，目光扫过苏晚，“先生的所有衬衫，必须由你亲手熨烫。熨烫温度、蒸汽量有严格标准。最重要的是，” 她加重语气，“领口和袖口的折痕，必须呈精确的45度角，不能多一度，也不能少一度。先生对这一点，要求极其严苛。稍后我会示范标准。”
45度角？苏晚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熨烫衬衫的折痕角度？这己经不是要求，而是变态的控制欲！
“第三，是空间限制。” 周管家指向公寓深处几扇紧闭的门，“主卧、书房、以及最东侧的资料室，是绝对禁区。没有先生的明确许可，任何时候不得踏入，更不得触碰里面任何物品。违者，后果自负。” 那“后果自负”西个字，带着冰冷的警告意味。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 周管家首视苏晚的眼睛，目光锐利如刀，“24小时待命。先生配有专属内线，号码己录入你房间的电话。无论何时，无论何地，只要内线响起，必须在三声铃响内接听，并立即执行先生的指令。你的手机必须时刻保持畅通，调至最大音量。任何形式的失联、延迟或推诿，都是不可接受的。”
24小时待命。三声铃响。不可推诿。
苏晚感觉自己的每一寸神经都被无形的绳索捆绑起来，勒得她喘不过气。这哪里是工作？这是卖身为奴！连最基本的睡眠和私人时间都被彻底剥夺！
“以上，是基本准则。具体细则，请详阅《工作守则》。” 周管家终于结束了她冗长的宣读，最后补充了一句，“先生今晚有跨国视频会议，结束时间不定。你先熟悉环境，整理物品，随时待命。”
说完，她微微颔首，转身离开了客厅，留下苏晚一个人站在那巨大而冰冷的空间里，像一颗被遗弃在荒漠里的石子。
苏晚回到那个狭小冰冷的房间。她机械地将几件衣物挂进空荡荡的衣柜，将洗漱用品摆放在卫生间光洁得能照出人影的台面上。一切都显得那么格格不入。她坐在硬邦邦的床沿，拿起那本厚厚的《工作守则》。翻开，里面密密麻麻的条款，比周管家口述的更加详细、更加严苛、更加令人窒息。
“助理需时刻保持仪容整洁，着装得体（标准见附录三）…”
“未经允许，不得与先生进行工作以外的任何交谈…”
“先生工作时，需保持绝对安静，呼吸声过重亦属干扰…”
“每日需在先生起床前一小时准备好早餐及当日行程简报…”
一条条，一页页，如同沉重的枷锁，一层层套在她的身上。自由？尊严？在这里是奢侈品，是违禁品。她存在的唯一价值，就是“听话”，就是让顾承洲觉得那五千万“花得值得”。
屈辱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将她淹没。她合上书，闭上眼，将脸深深埋进掌心。掌心被指甲掐出的月牙印痕还在隐隐作痛。
时间在死寂中流逝。窗外，城市的灯火依旧璀璨，却与她无关。公寓里安静得可怕，只有中央空调单调的嗡鸣和自己压抑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深夜，也许是凌晨。疲惫和困倦如同沉重的铅块，终于压垮了她的神经。她连衣服都没力气换，和衣倒在冰冷的床上，意识迅速模糊，坠入一片不安的黑暗。
“叮铃铃——！！！”
尖锐、急促、穿透力极强的内线电话铃声，如同午夜凶铃，毫无预兆地在死寂的房间里猛然炸响！
苏晚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黑暗中，那红色的电话听筒闪烁着刺眼的光芒，尖锐的铃声如同催命符，疯狂地撕扯着她的耳膜和神经！
三声铃响！必须三声内接听！
巨大的恐惧瞬间驱散了所有睡意！她几乎是连滚爬爬地扑向书桌，手忙脚乱地抓起那冰冷沉重的听筒，因为动作太猛，手肘狠狠撞在桌角，痛得她眼前一黑，却不敢有丝毫耽搁。
“喂…喂？” 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睡意和无法抑制的颤抖，干涩嘶哑。
听筒那头，传来顾承洲冰冷、清晰、毫无情绪起伏的声音，在深夜的死寂中，如同寒冰坠地：
“三号书柜，第二层，蓝色文件夹，标有‘Q3-Asia’字样的那份。立刻送到书房。”
命令下达，没有任何多余的词句，甚至没有给她反应的时间。
“嘟…嘟…嘟…” 忙音响起。
苏晚握着冰冷的听筒，僵在原地，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破膛而出。深夜的寒意顺着脊背爬满全身，让她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寒颤。
送文件？现在？去那个“绝对禁区”的书房？
她不敢迟疑。放下听筒，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冲出房间。公寓里一片漆黑，只有走廊尽头书房门下透出一线微弱的光。她凭借着白天模糊的记忆，摸索着找到客厅巨大的书柜，在黑暗中慌乱地寻找着“三号书柜”、“第二层”、“蓝色文件夹”…
手指颤抖着，碰掉了旁边的几本书，发出沉闷的响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她吓得心脏骤停，手忙脚乱地捡起，终于在黑暗中摸到了那个硬质的蓝色文件夹，上面冰冷的烫金字体在微弱的光线下隐约可见“Q3-Asia”。
她紧紧攥着那份轻飘飘此刻却重若千斤的文件，像是攥着自己的命，一步一步，如同走向刑场，走向那扇透出光线的、紧闭的书房门。
站在门外，她能听到里面隐约传来的、顾承洲用流利英语进行视频会议的低沉声音。她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控制住自己颤抖的手指，轻轻敲了敲门。
“进。” 里面传来顾承洲冷淡的声音。
苏晚推开门。
书房内的景象让她微微一窒。巨大的空间，一面墙是顶天立地的深色书柜，一面是整幅落地窗，映着城市的霓虹。顾承洲背对着门，坐在宽大的黑色皮质办公椅里，面对着巨大的曲面屏幕。屏幕的冷光勾勒出他挺拔而冷漠的背影。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雪茄烟味和他身上那股清冽的松木冷香。
他没有回头，甚至没有中断会议，只是抬起一只手，向后示意了一下。
苏晚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她将那份蓝色的文件夹轻轻放在他宽大的办公桌边缘，距离他的手肘不远不近的地方。放下文件夹的瞬间，她甚至不敢去看他的侧脸，只感觉一股无形的、冰冷的压力笼罩着她。
放下文件，她如同被赦免般，立刻转身，几乎是逃也似的退出了书房，轻轻带上门。
“咔哒。”
门合拢的轻响，隔绝了书房里的一切。
苏晚背靠着冰冷的书房门板，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心脏还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深夜的寒意和刚才那短短几十秒的煎熬，让她浑身冰冷，手脚发麻。
她低头看着自己因为紧张而汗湿的掌心，又抬头望向自己那个狭小冰冷的房间门。
24小时待命。
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