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青铜镜
陆沉舟在血泊中睁开眼时,看见的不是实验室的白炽灯,而是千年之前摇曳的烛火。他指尖还凝着顾言深的血,掌心却躺着半块碎成齑粉的古玉——那是属于前世巫祝的信物,此刻却在镜中世界的倒影里,完整地映出顾言深戴着青铜面具的模样。
正文
医疗舱的警报声在第十七次响起时,林砚之终于踹开了虚掩的门。全息屏幕上,陆沉舟的脑电波正以诡异的频率与顾言深的重合,两条曲线在某个峰值处交织成DNA双螺旋的形状。
"他们在共享记忆。"林砚之将平板摔在操作台上,上面是刚刚破译的《归藏》残卷,"双生纹章根本不是封印,是钥匙——打开镜中世界的钥匙。"他的视线落在陆沉舟腕间的旧疤上,突然想起三个月前在古籍库看见的画面:千年前烛九阴族祭坛上,圣女用自己肋骨刻下的双生镜,镜面倒映着两个戴着相同青铜面具的身影。
顾言深躺在治疗床上,后颈的芯片碎片还在渗血。但他的眼睛睁着,瞳孔里流转的却是千年古墓的烛火。陆沉舟握住他的手,突然听见无数个重叠的声音在脑海里炸开——
「沉舟,别怕,我在。」
「圣女殿下,烛龙即将冲破封印,您不能再动用双生镜。」
「阿砚,把实验数据删掉,他们己经发现端倪了。」
「陆沉舟,你终究还是选择了他。」
「言深,你看,双生镜碎了,我们的魂魄就要散了。」
最后一声叹息混着玻璃碎裂的脆响,陆沉舟猛然抬头。治疗室的防爆玻璃上布满蛛网状裂痕,十七道激光束正从不同角度切割着空气,而在激光交织的中心,穿着白大褂的男人正举着染血的手术刀——那是三天前本该死去的"顾言深"。
"原来你早就发现了。"假顾言深扯掉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与陆沉舟 identical 的眉眼,"不愧是烛九阴族最后的圣女,竟能在镜中世界存活三百年。"他忽然笑了,指尖抚过自己颈侧正在融化的金属纹身,"不过你没想到吧?真正的顾言深,早在三百年前就死在了祭坛上。"
陆沉舟感觉有冰水从脊梁骨灌进脑仁。记忆像被揉碎的琉璃,在碎片里他看见另一个自己——穿着鎏金铠甲的巫祝,正将染血的匕首刺进戴着青铜面具的少年胸口。而那个少年睁开的双眼里,倒映着与他此刻一模一样的惊恐。
"所以你才是..."陆沉舟终于想起古墓残卷的最后一页:"烛龙现世之日,双生镜碎,圣女与巫祝的魂魄将永堕轮回。"他低头看着自己腕间的旧疤,突然明白那不是实验事故,而是前世巫祝用骨血刻下的定位印记。
假顾言深的笑声混着警报声越来越刺耳:"现在知道晚了!听澜系统早就被我们篡改,你以为那些温柔的拥抱是顾言深?他妈的都是我!"他举起手术刀冲向医疗舱,却在触碰到玻璃的瞬间化作万千光点,"记住这个味道——"他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在摩擦,"当你爱上自己的时候,就是烛龙啃食魂魄的开端。"
治疗舱突然发出刺目的蓝光。陆沉舟感觉有温热的呼吸拂过耳垂,睁开眼就看见顾言深正低头吻他颈侧的脉搏,唇畔沾着的血珠渗进锁骨,在古玉佩上晕开小小的红圈。
"沉舟..."顾言深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颤抖,指尖划过他后颈的旧疤,"我梦见我们在祭坛上成亲,你穿着凤冠霞帔说要陪我堕入轮回。"他忽然抬头,琉璃色的瞳孔里映着破碎的激光束,"但这次我不想再做被献祭的巫祝了,我要做那个...能握住你手的人。"
陆沉舟浑身僵硬。他终于看清顾言深后颈的伤口——那里本该嵌着碎裂的芯片,此刻却生长出半透明的鳞片,在灯光下泛着烛龙特有的金红色。那些被他刻意遗忘的记忆碎片突然涌上来:暴雨夜的实验室、签署死刑名单的手、还有某个雪夜,当他看见顾言深对着镜子撕下人皮面具时,镜中人眼底一闪而过的痛苦。
"所以你每次记忆断层..."陆沉舟喉间发紧,指尖抚过顾言深正在鳞片化的后颈,"都是在切换人格?前世的圣女和巫祝,在现代分裂成温柔的'顾言深'和冷酷的'执行者'?"
顾言深忽然笑了,那是陆沉舟从未见过的、带着悲怆的笑。他扯掉身上病号服,露出后背蜿蜒的金色纹身——那是半幅残缺的双生镜纹章,镜面中央缺角的位置,赫然是陆沉舟后颈旧疤的形状。
"你看。"顾言深转身,让陆沉舟看清镜纹中央的朱砂小字,"这是我们前世在祭坛上刻下的誓言:'镜碎魂散,双生同烬'。"他忽然抓住陆沉舟的手按在自己心口,金属齿轮转动的声响里,传来比心跳更古老的韵律,"但现在我懂了,所谓同烬,从来不是魂飞魄散,而是..."他低头吻住陆沉舟颤抖的唇,将对方连同自己正在崩解的灵魂一起揉进齿间,"是哪怕镜碎了,也要用彼此的骨血,在时光里重新拼出完整的圆。"
医疗舱的玻璃突然炸裂。林砚之举着电磁脉冲枪冲进来时,看见的却是令他血液凝固的场景:两个一模一样的男人交叠着倒在地上,陆沉舟颈间的旧疤正在渗血,而顾言深后颈的"鳞片"己经蔓延到锁骨,那些金色纹路中央,分明嵌着半枚破碎的古玉佩。
"他们在融合..."林砚之的声音在颤抖,通讯器里传来总部最高级别的加密频道,"听澜系统刚刚收到消息,全球十七个实验室同时发生爆炸,所有关于'双生镜像'的资料都被销毁了——包括你们在古墓发现的残卷。"
陆沉舟在剧痛中睁开眼。他看见顾言深睫毛上沾着自己的血,却依然固执地用额头抵着他的:"沉舟,还记得我们在古墓看见的双生纹章吗?"他咳出一口金红色的血,却笑得比烛火更璀璨,"原来从千年前开始,我们就注定要成为彼此的镜像——你是我不敢触碰的前世,我也是你无法杀死的今生。"
警报声突然消失了。林砚之盯着监控屏幕,发现所有红点都在古墓方向汇聚,而实验室外墙的装甲板上,正浮现出与顾言深后颈相同的双生镜纹章。当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时,他听见陆沉舟用近乎哽咽的声音说:"带我们去古墓。"
"为什么?"林砚之终于注意到两人交叠的手掌下,正有细小的金色纹路蔓延开来,在地面投射出完整的双生镜图案。
陆沉舟抬头望着破碎的天花板,想起在镜中世界看见的最后画面:千年前祭坛崩塌前,圣女将染血的玉佩按进巫祝胸口,说过的最后一句话。"因为..."他低头吻了吻顾言深眉间的金鳞,"只有在那里,我们才能真正杀死那个让我们永堕轮回的——"
"烛九阴族的诅咒。"顾言深替他说完,指尖抚过陆沉舟腕间旧疤,那里不知何时浮现出与自己相同的镜纹,"但这次不一样,沉舟。"他忽然露出从未有过的、带着疯狂的温柔笑意,"这次换我们来制定规则——要么让镜中世界彻底崩塌,要么..."他低头咬住陆沉舟的耳垂,在对方战栗中轻声说,"让我们的魂魄,永远困在彼此的镜像里。"
当林砚之带着支援部队冲进实验室时,只看见满地碎裂的玻璃和正在融化的金属纹身。而在中央位置,两个男人交叠的身影正在逐渐透明,他们掌心相抵的地方,悬浮着半枚完整双生镜纹章,镜面里倒映着无数个重叠的世界——有实验室里的温柔拥抱,有古墓中的血腥吻痕,还有某个永不褪色的雪夜,两个戴着青铜面具的少年在祭坛上刻下的誓言。
"他们成功了。"林砚之盯着通讯器里传来的全球监控画面,发现所有出现"顾言深"身影的城市都在同一时刻亮起双生镜的光纹,"但代价是什么?"
没有人回答。在古墓深处的青铜镜前,陆沉舟终于想起前世最后看见的场景:当烛龙的火焰吞噬祭坛时,巫祝将自己的魂魄劈成两半,一半封入玉佩,一半注入圣女血脉。而此刻,当他与顾言深的手掌按在双生镜中央时,那些被封印的记忆碎片终于拼凑成最残酷的真相——
原来早在千年前,他们就曾在镜中世界相遇。那时他是戴着青铜面具的巫祝,而他爱上的,是镜中倒映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