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血色请柬
水晶吊灯在陆沉舟太阳穴上敲出血珠。
他站在陆家城堡式酒店的旋转楼梯上,看着脚下水晶折射出的七彩光斑,突然想起前世此刻——也是这样的宴会,顾言深穿着手工定制的黑西装,捧着红玫瑰站在旋转楼梯下,说“阿舟,我来接你回家”。
可那时的“家”,早成了陆明远手中的提线木偶。
“阿舟哥?”甜腻的女声从身后传来,陆沉舟侧头,看见陆家三小姐陆清欢端着香槟杯,耳垂上的南洋金珠晃得人眼花,“刚才二伯说你是来送请柬的?怎么站在这里发呆?”
陆沉舟垂眸,看着自己倒映在水晶杯里的脸。这张脸比前世年轻两岁,眼尾还没有那道被顾言深用织梦针划开的疤。他摸了摸左胸,那里隔着衬衫贴着块温热的古玉,正是陆家祖传的“听澜”——前世他被灭口时,这玉碎成了八片,此刻却完好无损地躺在他掌心。
“清欢。”他突然抓住陆清欢的手腕,指尖轻轻按在她动脉上。
陆清欢愣住,香槟杯差点摔落:“阿舟哥你……”
“二伯让你今晚十点去顶楼露台。”陆沉舟松开手,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他说要‘商量你的婚事’。”
陆清欢的脸瞬间煞白。她上个月刚被陆明远安排去和周氏联姻,此刻听到“婚事”二字,手指都在发抖:“你、你怎么知道?”
陆沉舟没回答。他能听见陆清欢的心跳声,像擂鼓般撞着耳膜——但更清晰的,是三楼宴会厅里传来的说话声。
“……顾总年纪轻轻就能执掌顾氏,真是年少有为。”是陆明远的声音,带着刻意的谄媚,“小女清欢虽顽劣,但若能得顾总青眼……”
“陆董说笑了。”另一个声音低笑,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冷意,“我顾言深对联姻没兴趣。”
陆沉舟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是他第三次听见这种声音。前世最后一次听见,是在顾言深的葬礼上。当时他抱着顾言深的尸体冲进暴雨里,耳边全是陆明远的尖叫:“是你杀了他!你杀了我儿子!”可顾言深的尸体静静躺在他怀里,胸口插着的,是陆家祖传的淬毒匕首。
“阿舟哥?”陆清欢的声音将他拽回现实。她的手还在发抖,香槟杯里的酒液泼在真丝手套上,“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陆沉舟扯出个笑,指节叩了叩楼梯扶手上的紫檀木雕花——那是陆家祖宅的图腾,凤凰衔着明珠。前世他总觉得这图腾俗气,此刻却看出几分诡异:凤凰的眼睛被刻成了齿轮状,和千机阁的标志如出一辙。
“没事。”他转身要走,余光瞥见宴会厅门口走进来一个人。
男人穿着墨绿暗纹西装,袖扣是碎钻拼成的星轨,连领带夹都泛着冷冽的银光。他站在那里,整座宴会厅的喧嚣都像被按下了静音键——首到他的目光扫过来,与陆沉舟撞了个正着。
陆沉舟的呼吸一滞。
这张脸他在前世见过无数次。在顾言深的记忆里,在陆明远的密卷里,在他自己濒死前的幻觉里。顾言深。
男人却像是没认出他,径首走向陆明远,嘴角勾起一抹礼貌的笑:“陆董,我是顾言深,顾氏新任CEO。”
陆明远的手在西装下抖得厉害。他堆着笑握住顾言深的手,指甲几乎掐进掌心:“顾总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
陆沉舟摸了摸左胸的玉佩。它在发烫,像在提醒他什么。他鬼使神差地集中精神,听见了顾言深的心声——不是语言,是一串破碎的画面:暴雨夜的古堡,染血的匕首,陆明远举着枪对准顾言深的太阳穴,嘴里喊着“阿舟,快走”。
“阿舟哥?”陆清欢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哭腔,“我、我要去洗手间……”
陆沉舟回神,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己经抓住了陆清欢的手。她的手心里全是汗,而他的指尖,正不受控制地渗出淡金色的光——那是读心术启动的征兆。
“抱歉。”他松开手,后退半步。读心术的代价是蚀心泪,此刻他眼眶己经开始发酸,喉咙里像塞了团浸了盐水的棉花。
顾言深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转过头,目光精准地锁在陆沉舟身上。那眼神很奇怪,像是透过他的皮囊,看到了更深处的东西。
“这位是?”陆明远顺着顾言深的目光看过来,脸色骤变,“阿舟?你不是在国外治疗抑郁症吗?”
陆沉舟垂眸,盯着自己交叠的双手。前世他确实在国外待了三年,被诊断为创伤后应激障碍——因为亲眼看着顾言深死在自己面前。可现在,他的记忆清晰得可怕,连顾言深咽气前说的最后一句话都记得:“阿舟,玉佩里有答案。”
“刚回国。”他说,声音哑得像生锈的齿轮,“来给二伯送请柬。”
陆明远的喉结动了动。他刚要说话,宴会厅的灯光突然暗了下来。黑暗中,陆沉舟听见顾言深的心声变得清晰——是一段循环播放的录音:“陆沉舟,你逃不掉的。千机阁的任务,是抹杀所有天听族后裔。”
“啪!”
应急灯亮起时,陆沉舟看见顾言深正盯着自己左胸的位置。他的眼神里有震惊,有痛苦,还有一丝……陆沉舟不敢确定的,眷恋。
“阿舟哥。”陆清欢突然抓住他的胳膊,力气大得惊人,“跟我来,我有话要跟你说。”
她拽着他往安全通道跑,高跟鞋在瓷砖上敲出急促的声响。陆沉舟回头看了眼顾言深的方向,发现他正被陆明远的人围住,而顾言深的右手,始终插在西裤口袋里——那里,鼓起一块可疑的形状。
是织梦针。
陆沉舟的蚀心泪终于落了下来。一滴,两滴,混着血珠砸在陆清欢的真丝手套上。他听见陆清欢的心声里全是恐惧:“二伯说阿舟哥疯了,可他刚才的眼神……像极了十年前的顾总。”
十年前?
陆沉舟的脚步顿住。十年前的顾言深,应该是十七八岁,还在瑞士读预科。可他记得,顾言深第一次出现在他生命里,是在他十八岁生日那天——暴雨倾盆,顾言深浑身湿透地站在他家院门口,手里捧着半块碎玉,说:“我是你哥哥。”
“阿舟哥?”陆清欢的声音带着哭腔。
陆沉舟深吸一口气,擦掉眼泪。他摸出手机,翻到相册里那张被自己设成屏保的照片:荒郊野岭的老槐树下,顾言深靠在他肩头笑,背后是满地的紫色鸢尾花。
照片右下角的日期是2018年5月17日,他的二十岁生日。
而明天,就是2028年5月17日。
十年之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