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田的晨雾裹着鸢尾香漫进来时,陆清欢的银链突然烫得灼手。她慌忙松手,银链却像被无形的手攥住,"叮"地坠在青石板上,链尾的鸢尾族徽正渗出暗红血珠——这血珠不是她的,是陌生的、带着铁锈味的腥甜。
"阿舟,言深。"她的声音发颤,指尖微微发抖,指向花田中央那株被金粉、蓝光、银芒共同滋养了七日的鸢尾花。
那株花此刻正剧烈颤抖。半开的第七片花瓣边缘泛着诡异的紫黑,像被谁用墨汁狠狠晕染过。更骇人的是,花瓣上竟裂开蛛网状的细纹,渗出的不是花露,而是粘稠的黑血,顺着花茎"滴答滴答"落进泥土,在地面晕染成扭曲的图腾——那图腾不是千机阁的"心网",而是她从未见过的、类似蛇形的古老符文。
"这不是千机阁的标记。"顾言深的指尖泛起蓝光,悬在花瓣上方却始终不敢触碰。他的蓝光是天听族特有的治愈之力,此刻却像被泼了冷水,蔫蔫地缩成一团,"母亲说过,希望之种是天听族的'心灯',怎么会......"
"是被污染了。"陆沉舟的读心术突然涌入大量混乱画面。他看见戴黄金面具的男人(正是陆明渊)将注射器扎进自己脖颈,"启动B计划,让'心网'寄生在希望之种里";看见另一个面具人冷笑:"三瓣命莲重聚又如何?他们的'心灯'早被我们下了咒";最后画面定格在陆明渊的魂魄上——那团半透明的意识体正被黑血包裹,像块浸透了污水的破布。
"是陆明渊!"陆清欢的瞳孔骤缩。她想起前世暴雨夜,陆明远举着枪对准陆沉舟时,眼里也是这种空洞的疯狂,"他还活着,而且......"
"他在借'心网'操控希望之种。"顾言深的蓝光突然变冷,像块冻住的宝石,"用我们的血,我们的记忆,喂养千机阁的残余系统。"
话音未落,希望之种发出刺耳鸣啸。第七片花瓣"咔"地裂开,露出里面蜷缩的半透明意识体——正是陆明渊的魂魄。他的眼神空洞如死鱼,嘴角淌着黑血,声音像生锈的齿轮:"杀了我......快杀了我......"
"明渊!"陆清欢下意识伸手,却被陆沉舟攥住手腕。他的掌心烫得惊人,像块刚从火里捞出来的铁。
"别碰他。"陆沉舟的声音发沉,"他被'心网'控制了,现在攻击他,只会让污染扩散到整座花田。"
顾言深的指尖泛起蓝光,试探着触碰陆明渊的魂魄。蓝光刚触及那团黑雾,陆明渊的意识体突然剧烈挣扎,裂开的第七片花瓣里渗出更多黑血,在空中凝结成蛇形符文,连花田里的记忆之花都被染得黯淡。
"没用的。"陆明渊突然发出刺耳的笑声,"心网己经和我的魂魄融为一体了。你们毁不掉我,就像毁不掉......"他指向陆沉舟,"毁不掉你们最宝贝的'心灯'。"
陆沉舟的呼吸一滞。他想起前世暴雨夜,顾言深护着他躲进树洞时,怀里揣着的半块碎玉;想起意识海里,母亲的意识碎片说"要替我看遍花田"。原来所谓的"心灯",从来不是某件物品,而是他们三人交叠的命——陆沉舟的血是根,顾言深的魂是茎,陆清欢的爱是花。
"阿舟。"顾言深的指尖轻轻抚过他的手背。蓝光从他掌心溢出,裹住陆沉舟冰凉的指尖,"看。"
陆沉舟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花田边缘,被唤醒的天听族战士们正手捧着从记忆之花里取出的花瓣,轻轻放在希望之种周围。为首的林砚跪在地上,将染血的玉珏按在泥土里。他的铠甲不再是千机阁的玄铁,而是缀着鸢尾花瓣的银甲,战旗上的半朵莲花在风里翻卷,像要从旗面跃出来:"大祭司说过,天听族的血能净化一切污秽。当年我们没能护住您,现在......"
"现在换我们来。"陆清欢突然蹲下身。她的银链还在发烫,却像被什么力量牵引着,自动贴在了陆明渊的魂魄上。银链接触黑雾的瞬间,迸发出刺目金光,像根烧红的铁钎扎进腐肉。陆明渊的意识体发出尖叫,裂开的第七片花瓣竟开始渗出淡金色光——不是血,是被污染的光。
"清欢!"陆沉舟抓住她的手腕,"你在冒险——"
"不。"陆清欢笑了。她的睫毛上沾着晨露,像落了星子,"母亲说过,爱比记忆更强大。而我......"她的指尖抚过自己心口,那里还留着前世被千机阁锁链勒出的疤痕,"比谁都清楚,什么是值得用命守护的。"
希望之种的鸣啸声突然变调。第七片花瓣的裂痕里渗出金红交织的光,像团燃烧的火。陆明渊的意识体在光里挣扎,最后看了陆沉舟一眼,轻声说:"对不起......"
话音未落,他的意识体化作星屑,融入希望之种的光芒里。
"成功了!"林砚欢呼着站起身。他的声音带着哽咽,"污染被净化了!"
希望之种重新绽放,比之前更鲜艳、更明亮。每朵花瓣里都浮现出新的画面:
——穿月白祭司长袍的林挽月抱着三个襁褓,在花田里种下第一株鸢尾。她的指尖沾着泥土,笑容比鸢尾花还亮,"这是'希望',是天听族的根。"
——同样的女子蹲在幼年陆沉舟面前,替他擦掉脸上的泥。她的银簪在阳光下闪着光,"阿舟,就算全世界都忘了你,你也要记得——你是光。"
——最后画面,是林挽月站在圣殿中央,将"心核"交给幼年顾言深。她的目光穿过三百年的时光,落在陆沉舟脸上,"这是'心灯',以后要替阿舟守着它。记住,爱不是血脉的枷锁,是跨越生死的约定。"
陆沉舟的眼泪滴在花瓣上,晕开一片金红。他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花瓣,指腹触到花瓣上的纹路——竟与母亲遗物中那半块碎玉的纹路完全吻合。
"原来......"他的声音发哑,"她把'心灯'的种子,种在了我们每个人的血脉里。"
顾言深的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蓝光从他掌心溢出,裹住陆沉舟指尖的花瓣:"母亲说过,真正的'心灯',从来不在某个地方。"他的目光扫过陆清欢腕间的银链,扫过自己族徽上的莲花,最后落在三人交叠的影子上,"它在我们记得彼此的眼睛里,在我们为对方挡刀的伤口里,在我们种下鸢尾花的每一寸泥土里。"
陆清欢突然拽了拽两人的袖子。她指着花田中央——那里不知何时冒出株新的幼苗,嫩绿的茎秆上顶着朵半开的鸢尾花,花瓣上沾着晨露,像滴未干的、滚烫的泪。
"看。"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母亲在笑。"
三人抬头。
晨雾不知何时散了,阳光穿过鸢尾花瓣,在花田里投下斑驳的光影。那株新抽的幼苗下,泥土微微隆起,露出半截刻着字的木牌——正是母亲生前亲手立的:"天听族的根,在爱里;天听族的魂,在彼此的目光里。"
"阿舟。"顾言深弯腰捧起那抔新土,"我们把母亲的银簪埋在这里好不好?"
陆沉舟点头。他从颈间摘下母亲的银簪,簪头的鸢尾花纹在阳光下闪着微光。当银簪触到泥土的瞬间,整株新苗突然绽放,第七片花瓣轻轻展开,露出里面蜷缩的、半透明的光团——那是母亲残留的最后一点意识。
"孩子们。"光团的声音像春风拂过发梢,"去把希望之种种进每个天听族人的心里吧。记住,爱不是枷锁,是......"
话音未落,光团化作星屑,融入三人的血脉。陆沉舟感觉有团温热的东西在心底生根,那是母亲的爱,是顾言深的守护,是陆清欢的倔强,全部交融在一起,像团永远不会熄灭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