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鸢尾花田的风裹着甜香，将陆沉舟的思绪拉回童年。那时他总爱蹲在花田边数花瓣，顾言深会搬个小马扎坐在他旁边，用树枝在地上画歪歪扭扭的鸢尾；陆清欢则会捧着青瓷坛从老槐树下跑来，发梢沾着草屑，说“阿舟，今年的花酿特别甜”。
“阿舟？”
陆清欢的声音将他拽回现实。她穿着月白棉麻裙，发间别着朵新鲜的鸢尾花，手里捧着的青瓷坛还冒着热气——正是老槐树下埋了二十年的桂花酿。
“你醒了？”陆沉舟接过坛子，指尖触到她掌心的薄茧。那是前世她被千机阁囚禁时，被迫织记忆锁留下的痕迹，此刻却泛着健康的光泽。
“嗯。”陆清欢在他身边坐下，伸手碰了碰他膝头的玉牌，“母亲的复活咒生效后，我梦见她了。她穿着月白祭司长袍，站在天听圣殿的穹顶下，说‘孩子们，你们做得很好’。”
“我也梦见她了。”顾言深的声音从花田另一头传来。他穿着青衫，袖口绣着半朵莲花，正弯腰采摘一朵鸢尾花，“她说‘顾言深，你终于学会笑了’。”
陆沉舟转头，看见顾言深的指尖沾着花汁，在阳光下泛着淡紫。他的身影比昨日更清晰，连睫毛上的晨露都看得真切——原来第三魂与他共生后，他的存在己从虚幻变得真实可触。
“尝尝看。”陆清欢打开瓷坛，甜香混着桂花香扑面而来。她倒了三杯，酒液在杯中漾出细小的漩涡，“这是用老槐树的树蜜酿的，母亲说过，只有三瓣命莲的血，才能让花酿真正‘活’过来。”
陆沉舟端起酒杯，指尖微微发抖。他想起前世陆清欢举着枪对准自己时，酒坛碎在地上，酒液混着血染红了青石板；想起顾言深替他挡刀时，血溅在酒坛上，像朵绽开的红梅。
“阿舟？”陆清欢的声音带着担忧。
“没事。”陆沉舟仰头饮尽。酒液入口甜而不腻，尾调泛着清冽的苦，像极了他们的人生——被阴谋浸泡过，却始终藏着最纯粹的甜。
“好喝吗？”顾言深凑过来，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
“嗯。”陆沉舟望着他眼底的星光，突然伸手碰了碰他的唇，“比记忆里的更甜。”
陆清欢的耳尖瞬间泛红。她低头抿了口酒，酒液在杯中晃出细碎的光：“你们俩……能不能等我喝完再腻？”
三人笑作一团时，远处传来马蹄声。
“是族人们！”陆清欢站起身，指向花田尽头。
晨雾中，上百骑天听族战士策马而来。他们的铠甲上绣着半朵莲花，腰间挂着与陆沉舟玉佩同款的银铃，马鬃间系着鸢尾花编成的璎珞。为首的是位白发老者，额间的族徽闪着金光——正是天听族现任大祭司，陆沉舟的外祖父。
“少主！”老者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天听族等您归来，等了三千年。”
陆沉舟慌忙下马扶他：“外公，您这是做什么？”
“该我跪您。”老者的声音带着哽咽，“三百年前，先祖为保血脉，将三瓣命莲分散各地；三百年后，是您带着他们重聚，让天听族的火种重燃。”他指向身后的战士，“这些是被千机阁封印的族人，他们的记忆正在复苏。”
陆沉舟这才注意到，战士们的瞳孔泛着淡金，后颈的族徽若隐若现——正是前世被千机阁屠杀的天听族幸存者。
“欢迎回家。”陆清欢上前，将手中的鸢尾花递给最近的战士。
战士接过花，突然跪在她脚边：“公主，当年是末将护不住您母亲……”
“起来。”陆清欢扶起他，“母亲说过，天听族没有‘罪人’，只有‘被遗忘的人’。”
人群中突然传来惊呼。陆沉舟转头，看见天际浮着道金色光带，像条跨越云层的星河。光带尽头，颗银色卫星缓缓坠落——正是千机阁的系统核心，此刻己彻底失效，沦为废铁。
“那是……”
“心网系统的中枢。”顾言深的指尖泛起蓝光，光带在他掌心凝结成数据流，“第三魂说，它会将这些被篡改的记忆，重新送回每个人的意识里。”
陆沉舟望着光带划过天际，想起前世陆家宴会上宾客们麻木的脸，想起千机阁制造的“完美世界”里，人们机械地笑着、工作着，连悲伤都是标准化的。
“他们会想起什么？”他问。
“真实的过去。”顾言深的笑容温柔得像春风，“有人会想起被千机阁抹去的亲情，有人会想起被篡改的爱情，有人会想起……”他顿了顿，“被自己遗忘的、最珍贵的东西。”
老祭司突然指向花田中央。那里不知何时冒出株幼苗，嫩绿的茎秆上顶着朵半开的鸢尾花，花瓣上沾着晨露，像滴未干的泪。
“那是……”
“希望之种。”老祭司的声音带着敬畏，“母亲说过，当天听族的三瓣命莲重聚，希望之种就会生根。它会随着记忆的复苏，开遍世界的每个角落。”
陆清欢蹲下身，轻轻碰了碰花瓣：“阿舟，你说它会开成什么样？”
“开成我们记忆里的样子。”陆沉舟握住她的手，“开成老槐树下的那片花田，开成顾言深画在泥地上的歪扭花瓣，开成……”他看向顾言深，“开成你说的，‘种满鸢尾花的后院’。”
顾言深笑着蹲下来，指尖拂过花苗：“那我明天就去买花种。”
“现在就去。”陆清欢推他，“我帮你提篮子。”
“阿舟呢？”
“我啊……”陆沉舟望着两人的背影，突然笑了，“我在后面给你们打下手——顺便，把剩下的桂花酿喝完。”
三人说笑着走向花田深处时，希望之种的嫩芽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它的茎秆拔高，叶片舒展，很快便开出了第二朵、第三朵鸢尾花。粉的、紫的、蓝的，像把彩虹揉碎了撒在花田里。
远处，被唤醒的天听族战士们开始清理千机阁留下的废墟；近处，老槐树的枝桠间，新的花苞正在凝结；而在三人交叠的影子里，希望之种的香气混着桂花香，正随着风，飘向更远的地方。
这一次，天听族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