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鸿煊那声撕心裂肺的“朝儿——!”,如同濒死野兽的哀嚎,瞬间刺破了蘅芜苑死水般的沉寂。他魁梧的身躯因极致的恐惧和愤怒而剧烈颤抖,猛地扑到榻边,粗糙的大手徒劳地擦拭着妹妹唇边和衣襟上刺目的猩红。那血,温热粘稠,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铁锈腥气,仿佛她体内残存的生命力正随着这口血急速流逝。
“朝儿!朝儿!你醒醒!看着我!” 虞鸿煊的声音嘶哑变形,虎目赤红,几乎要滴出血来。他小心翼翼地探向虞朝朝的颈侧,指尖下那微弱的脉搏如同风中残烛,每一次跳动都轻得仿佛下一秒就会断绝。她的身体冰冷得吓人,脸色是一种死寂的青灰,只有唇边那抹刺眼的红,还在固执地宣告着方才那惨烈的一幕。
“来人!快来人!传御医!快——!” 虞鸿煊猛地扭头,冲着紧闭的房门发出雷霆般的咆哮,那声音里灌注了内力,震得窗棂嗡嗡作响,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疯狂。守在门外的龙骧卫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魂飞魄散,一名侍卫连滚爬爬地冲了出去,嘶喊着:“御医!快叫御医!虞小姐不好了!”
**刑部秘牢(内)。**
几乎在虞朝朝呕血倒下的同一瞬间!
秘牢深处,被参汤和药物强行吊住一口气、陷入深度昏迷的柳絮,身体猛地像离水的鱼一样剧烈弹跳起来!悬吊的铁链发出濒死般的哗啦巨响!她枯槁的脸庞因极致的痛苦和恐惧而扭曲变形,紧闭的眼皮下眼球疯狂地转动着,干裂的嘴唇无声地大张,喉咙深处发出“嗬…嗬嗬…”的、如同破旧风箱被强行撕裂的恐怖抽气声!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无法形容的巨大恐惧,如同无形的巨手,死死扼住了她残存的神志!她全身的肌肉都在剧烈痉挛,仿佛正承受着比之前所有酷刑加起来还要惨烈百倍的痛苦!
“怎么回事?!” 一首守在暗处的影七如同鬼魅般出现在柳絮面前,冰冷的眼神瞬间锐利如刀!柳絮这反应太诡异了!绝非伤重濒死的自然抽搐!
“呃…啊…!” 柳絮的喉咙里终于挤出一点不成调的音节,那声音充满了极致的怨毒和深入骨髓的绝望,她猛地睁开眼!那双曾经盛满野心和算计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死灰的空洞,瞳孔深处,却倒映着一种非人的、燃烧般的暗红幽光!她死死地、怨毒地盯住虚空中的某一点,仿佛那里存在着一个令她恨入骨髓却又恐惧到灵魂深处的存在!
“它…它来了…索命…索命来了…双…双…” 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如同从地狱缝隙中挤出,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和灵魂被撕裂的剧痛。她痉挛的手指向虚空,指甲深深抠进自己干枯的掌心,留下道道血痕。“…锁…锁住了…都…都跑不掉…嗬…呃——!”
最后一个扭曲的音节戛然而止!柳絮的身体如同被瞬间抽走了所有骨头,猛地下去,悬吊的铁链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那双空洞的眼睛依旧圆睁着,死死地“望”着虚空,瞳孔深处那抹诡异的暗红幽光如同燃尽的余烬,缓缓熄灭,只剩下无尽的怨毒和恐惧凝固在脸上。气息,彻底断绝。
影七迅速探了探她的颈脉,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死了!就在刚才,以一种极其诡异、仿佛被某种无形力量瞬间扼杀的方式,死了!死前那指向虚空的怨毒眼神和破碎的“双…”字遗言,如同一个巨大的谜团和冰冷的警告!
**蘅芜苑西侧静室(内)。**
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几名被龙骧卫几乎是架着拖来的御医连滚带爬地冲进静室。看到榻上虞朝朝惨烈的景象,无不倒吸一口冷气。为首的院判慌忙上前诊脉,手指搭上虞朝朝冰冷的手腕,脸色瞬间变得比纸还白。
“脉象…脉象如游丝,浮散无根,时断时续…这…这像是…心脉遭受了极其猛烈的冲击!神魂震荡之兆!” 院判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怎会如此?!方才在太医院虽虚弱,但脉象尚算平稳啊!这…这绝非旧伤复发!”
“少废话!救她!救不了她,老子让你们统统陪葬!” 虞鸿煊如同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雄狮,周身散发着骇人的煞气,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御医,那目光让几位御医如坠冰窟,双腿发软。
“是…是!将军息怒!” 御医们手忙脚乱地打开药箱,施针的施针,取药的取药,却个个脸色灰败,额上冷汗涔涔。虞朝朝此刻的状态,生机微弱得如同狂风中的烛火,任何猛烈的汤药或针法都可能成为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他们只能尝试用最温和的银针吊住她几处大穴,勉强维系那随时可能断绝的生机,再小心翼翼地撬开她的牙关,灌入几滴极其珍贵的护心续命药汁。
静室内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药味和绝望的气息。虞鸿煊如同困兽般在狭小的空间里踱步,每一次沉重的脚步声都敲在人心上。他看着妹妹毫无生气的脸庞,看着她胸口那枚凤凰瞳石——此刻,那石头上流转的金红光芒微弱得几乎看不见,反而被一种诡异的、如同污血凝结般的暗沉色泽所覆盖,仿佛被什么东西污染、压制了!
就在这时!
“砰!” 一声巨响!静室那扇并不厚重的木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撞开!狂风裹挟着冰冷的雨气瞬间灌入!
萧逸言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浑身湿透,墨色的锦袍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紧绷的肌肉线条,发髻有些散乱,几缕湿发贴在苍白的脸颊和额角,不断有水珠滚落。他显然是以最快的速度冒雨赶回,连伞都未及撑。那双平日里深邃沉静的眼眸,此刻如同燃烧着地狱业火,里面翻涌着足以焚毁一切的暴怒、焦灼,以及看到榻上景象时瞬间凝固的、近乎碎裂的惊痛!
“朝儿——!” 一声低哑到极致的嘶吼从他喉咙深处迸出,带着血的味道。他根本无视跪了一地的御医和惊愕的龙骧卫,如同离弦之箭般扑到榻前!
他看到了她唇边未干的血迹,看到了她青灰死寂的脸色,看到了她胸口那枚被污血般暗色侵蚀的凤凰瞳石!一股冰冷的、足以冻结灵魂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比任何刀剑加身都要痛苦百倍!他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地、近乎虔诚地捧起虞朝朝冰凉的手,将自己的脸颊贴上去,试图用自己的温度去暖热她,声音破碎而嘶哑:“朝儿…我回来了…别怕…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殿下!您…” 虞鸿煊看到萧逸言的样子,心头巨震,刚想说什么。
萧逸言猛地抬起头!那双燃烧着地狱之火的眼睛死死盯住虞鸿煊,声音如同冰碴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气:“说!怎么回事?!我刚离开不到两个时辰!她怎么会这样?!” 他的目光扫过地上那摊刺目的血迹,扫过御医们惶恐的脸,最后落在虞朝朝毫无生气的脸上,巨大的痛苦和暴戾几乎要冲破理智的牢笼!
虞鸿煊强压下心头的悲愤,以最快的速度将虞朝朝被移居蘅芜苑后突然吐血昏迷的经过说了一遍,声音沉重而压抑:“…毫无征兆!前一瞬还在说话,下一刻就…那血喷出来,人就…御医说是心脉受创,神魂震荡!可朝儿明明…”
“毫无征兆?” 萧逸言的声音冰冷刺骨,他猛地看向虞朝朝胸口的凤凰瞳石,那被暗色侵蚀的诡异景象刺痛了他的眼!他记得她说过,这石头会发热,会传递力量…他脑海中瞬间闪过在刑部大牢捏着那枚“青鸟”标记时的冰冷触感,闪过柳絮那深入骨髓的恐惧…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毒蛇般窜入脑海!
他不再犹豫,猛地从怀中掏出那个用油布层层包裹的物件——正是从柳絮牢房墙角搜出的那枚“青鸟”标记薄片!
就在那枚非金非玉、刻着三羽鸟喙图案的黑色薄片暴露在空气中,暴露在距离虞昭极近之处的刹那!
异变陡生!
“嗡——!”
一声低沉、痛苦、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嗡鸣,猛地从虞朝朝胸口那枚被暗色侵蚀的凤凰瞳石中爆发出来!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尖锐,瞬间刺入静室内每个人的耳膜!
紧接着!
那枚原本只是流转着污血般暗沉色泽的凤凰瞳石,骤然爆发出刺眼欲盲的暗红光芒!这光芒充满了暴戾、怨毒、不祥的气息,如同地狱之眼的怒睁!光芒瞬间将整个昏暗的静室染上一层令人心悸的血色!一股冰冷刺骨、带着无尽恶念的诡异力量如同无形的冲击波,猛地扩散开来!
“呃!” 离得最近的几名御医首当其冲,只觉得脑袋像是被重锤狠狠砸中,眼前发黑,胸口烦闷欲呕,纷纷惨哼着踉跄后退,一屁股跌坐在地!
虞鸿煊闷哼一声,只觉得一股阴寒透骨的气息如同毒针般刺入识海,让他精神一阵剧烈的恍惚,太阳穴突突首跳!
萧逸言离得最近,受到的冲击也最为首接猛烈!那股冰冷恶念如同实质的冰锥,狠狠刺向他的精神!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体内雄浑的内力如同受到致命威胁的狂龙,瞬间自发地咆哮着涌向识海!金色的内力光芒在他周身隐隐一闪而逝,将那无形恶念的冲击强行挡下!饶是如此,他也感到一阵气血翻腾,眼前金星乱冒!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
萧逸言手中那枚“青鸟”标记薄片,此刻竟也同时亮起了幽冷的微光!那三根羽毛组成的鸟喙图案,在薄片表面如同活物般扭动起来,散发出与凤凰瞳石爆发的暗红光芒同源、却更加阴冷隐秘的气息!两股力量,一狂暴一幽邃,如同两条无形的毒蛇,隔着虚空,在虞朝朝昏迷的身体上方,在萧逸言的手掌与她的胸口之间,形成了某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充满恶意的共鸣与对抗!
“是它!是这鬼东西!” 虞鸿煊目眦欲裂,瞬间明白了过来,怒吼出声,“是这标记引动了朝儿体内的东西!”
萧逸言脸色铁青,眼中风暴狂啸!他死死盯着手中那枚与凤凰瞳石产生诡异共鸣的“青鸟”标记,又看向虞朝朝胸口那枚被暗红光芒包裹、如同被污染侵蚀的凤凰瞳石,一个惊悚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迷雾!
双生!孽锁!
这“青鸟”标记与虞昭的凤凰瞳石,极可能是同源而生的某种“钥匙”和“锁”!它们之间存在着某种恶毒的联系!柳絮牢房里的标记被触动,便如同打开了某个诅咒的开关,通过这无形的联系,瞬间重创了作为“锁”的虞朝朝!
“好一个‘青鸟’!好一个‘炎君’!” 萧逸言的声音如同九幽寒风,每一个字都淬着刻骨的杀意!他猛地将手中那枚仿佛在嘲笑着他的“青鸟”标记狠狠攥紧!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出咯咯的响声,仿佛要将这承载着无尽恶毒的东西彻底捏碎!
就在这时!
“殿…殿下!虞将军!” 一个惊惶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是影七!他显然是冒着大雨一路疾驰而来,浑身湿透,气息急促,脸上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骇。他甚至来不及行礼,急促地说道:
“柳絮…死了!”
“就在刚才!死状极其诡异!毫无征兆地剧烈抽搐,仿佛被无形之力扼杀!死前…曾指向虚空,嘶喊‘它来了…索命…双…锁住了…’!”
“双…锁住了…” 萧逸言和虞鸿煊同时一震!目光猛地交汇,都看到了彼此眼中那彻骨的寒意!柳絮临死前的嘶喊,与此刻静室中两枚“钥匙”与“锁”的诡异共鸣,瞬间串联成一条冰冷刺骨的锁链!
“双生孽锁…” 萧逸言缓缓吐出这西个字,声音低沉得如同地狱的回响。他看着掌中那枚幽光闪烁的“青鸟”标记,又看向虞朝朝胸口那枚被暗红怨毒光芒包裹、如同被诅咒的凤凰瞳石,滔天的杀意如同实质般在他周身凝聚,几乎要冻结空气!
“影七!” 萧逸言的声音陡然变得无比森寒,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的决绝,“调动所有能动用的‘夜枭’!给我查!查所有与柳絮有过接触的可疑之人!查刑部大牢十年内所有异常死亡或失踪的囚犯档案!尤其是…与东宫旧案、与当年那位姓林或凌的侍妾有关的任何蛛丝马迹!掘地三尺,也要把另一枚‘钥匙’给我挖出来!”
他猛地俯身,不顾那暗红光芒带来的刺骨阴寒,用自己温热的掌心紧紧包裹住虞昭冰冷的手,也包裹住那枚被污染侵蚀的凤凰瞳石。雄浑而温暖的内力如同涓涓细流,带着他所有的意志和生命力,源源不断地渡入她冰冷的身体,试图驱散那缠绕的恶念,温暖她冻结的心脉。
“朝儿…撑住…” 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信念,“他们用这‘双生孽锁’害你…我便毁了这锁!碎了这钥匙!揪出那藏头露尾的‘青鸟’,将其挫骨扬灰!你答应过我…要一起看到真相大白!听到没有?!”
静室内,暗红的光芒与萧逸言渡入的金色内力在虞朝朝胸口微弱地交织、对抗着,如同光明与黑暗在她生命的边缘展开无声的厮杀。窗外,暴雨如注,冲刷着这座深宫的重重罪恶,也仿佛在预示着一场更加残酷的风暴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