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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行过舟山群岛时，紫薇正趴在船舷上数海鸥，忽听得甲板传来急促脚步声。
转头见叶云龙抱着一坛女儿红跑来，坛口还沾着糯米酒糟，“快尝尝！刚从普陀山下船家手里收的，说是埋了十年的陈酿！”
紫薇踮脚闻了闻酒香，突然压低声音：“正好楚凡在后舱帮忙验货，你去叫他来，咱们边喝边合计。”
叶云龙心领神会，故意扯着嗓子喊：“楚兄弟！快来尝尝女儿红！”
舱门吱呀推开，楚凡三两步便跳到甲板上，紫薇便往他碗里倒满酒：“尝尝这酒，有没有一股说不出的甜？” 楚凡抿了一口，喉结滚动：“像是混了杨梅汁的味道。”
“你看这酒，” 紫薇转着酒碗，“单喝烈，混着果味却绵长。就像人过日子，总要有个伴儿调和才好。” 叶云龙在旁对楚凡挤眼道：“对、对！”
“打住！” 楚凡突然呛住，耳根红透，“你们又拿我打趣！咱们一路旅行，哪有姑娘看得上？” 他这话刚落，船身猛地一晃，楚凡那杯酒洒了一些在他的衣襟上。
紫薇掏出帕子要帮忙，却被楚凡慌乱躲开。叶云龙笑得有点邪性：“你看，自己的义妹帮你忙你还如此扭捏！”
石浦港的傍晚飘着浓郁的鱼腥味，码头上灯笼亮起。紫薇倚着桅杆，见楚凡正蹲在甲板上就着风灯看医书。他侧脸被夕阳镀上金边，专注的模样倒真有几分俊朗。她正想着，身后突然传来银铃般的笑声。
转头望去，三个渔家姑娘提着竹篮往船上张望。最活泼的那个晃着红珊瑚发簪喊道：“公子！要买刚晒干的鱼干吗？”
楚凡抬头时，脸红通通的，姑娘们看见他的样子笑得东倒西歪。
叶云龙捅了捅紫薇的腰：“机会来了！” 说着就大步上前：“几位姑娘，我们这位兄弟想买点干货，你们跟他谈谈……” 话没说完，楚凡己经抱着医书跳开，耳尖红得滴血：“我、我去找祖父问个医书上的问题！”
当晚船行至奉化江，两岸传来此起彼伏的渔歌。紫薇和叶云龙坐在船头，就着月光剥蟹。“你说怪不怪，” 紫薇嘬着蟹腿，“楚凡见了姑娘就躲，可每次遇到贫苦人家，又把身上的铜板掏得干干净净。”
次日清晨，船驶入杭州湾。紫薇站在甲板上，远远望见雷峰塔的塔尖。
突然有人轻拍她肩膀，回头竟是楚凡，怀里抱着个油纸包：“尝尝，宁波的千层饼，之前我特意多买了些，刚才热了，好吃。”
两人并肩靠着桅杆，看着潮水漫过船舷。楚凡望着天边的云，突然说：“其实……我不是不想成家。只是没遇到喜欢的。”
紫薇正要开口，紫玉风风火火跑来：“快看！前面就是六和塔！”
船缓缓靠岸时，码头上突然响起爆竹声。汪先生戴着新换的翡翠扳指，笑着招呼众人：“杭州的老主顾来接风了，今晚去楼外楼吃西湖醋鱼！”
人群中，楚凡被叶云龙推着往前走，发梢还沾着江雾。
紫薇望着他的背影，突然想起宁波那坛女儿红。或许有些缘分，就像这漕运的江水，看似曲折，却终会流向该去的地方。她摸了摸袖中藏着的红珊瑚发簪， 那是石浦港的渔家姑娘偷偷塞给她的，说是 “送给船上那位腼腆的公子”。
杭州的灯火陆续亮起，映得运河波光粼粼。叶云龙和楚凡的肩并肩，正绘声绘色描述楼外楼的东坡肉，而紫薇则盘算着，等宴席散了，该怎么把发簪 交到楚凡手里。
夜幕下的楼外楼热闹非凡，雕花木窗映出暖黄的灯光。汪先生的老主顾们轮番敬酒，推杯换盏间，桌上的西湖醋鱼早己被吃得只剩骨架。
楚凡坐在一旁，盯着碗里的莼菜汤出神，耳边是叶云龙和众人高谈阔论漕运趣事。
“楚兄弟怎么不说话？” 一位身着绸缎的富商突然问道，“听说你辨货眼光独到，不知对杭绣可有研究？”
楚凡正要回答，紫薇突然端着酒壶过来，“楚大哥最懂这些了！前几日在宁波，还教我们认苏绣的针法呢！”
她一边说，一边给楚凡使眼色。楚凡无奈起身，从袖中掏出块随身带着的绣帕：“各位请看，这杭绣以细、密、匀、齐见长，针脚藏得极妙，不像苏绣……” 他正说着，门外突然传来喧哗声。
几个花枝招展的歌女簇拥着走进来，为首的姑娘怀抱琵琶，眉眼含笑：“听闻汪老板到了，我们姐妹特来助兴！”
楚凡看到这些歌女毫无兴趣，马上走了出去。紫薇追出来道：“你是有什么顾虑么？”
楚凡道：“我们家离这边千里迢迢，到这边找意中人不现实，人家姑娘若想回来一趟都不容易。”
紫薇点点头道：“这个是事实，若是孤女就没这层担心了，她们到哪里都能安家。叶云龙的父亲当年和他母亲就是在路途中遇到的，你看，她母亲根本就没这种顾虑，在哪里过日子都行。”
远处传来歌女的琵琶声，断断续续唱着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船在运河中轻轻摇晃，岸边的垂柳随风摆动，仿佛在诉说着不为人知的心事。
楚凡道：“等遇到那样的再说吧，不急。”
紫薇无奈的点了点头。
回到宴席时，汪先生正在讲他在南洋的奇遇。叶云龙见紫薇回来，凑过来小声问：“成了？” 紫薇摇摇头，又点点头：“缘份这事可遇不可求。”
夜深了，众人陆续散去。楚凡站在船头，望着倒映在水中的月光。
突然就笑了，是啊，自己该找个娘子了，趁母亲还未年老。
母亲又怎不盼望他早点成家呢？只是觉得自己从小缺失父爱，心中本就觉得亏欠自己，成亲这件事不想说出来让自己为难而己。
看祖父每次看珠儿的眼神眼中尽是羡慕，如果他有了曾孙子，还不乐得跟个老顽童似的。
心中的那位姑娘，是该放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