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玄冥的身影如同标枪般矗立在阴影中。他身上的伤己无大碍,眼神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锐利和警惕。琳琅匆匆走来,脸色凝重,压低声音:“玄冥大人,城西‘永和坊’、城南‘广源米铺’附近发现可疑踪迹,疑似北狄暗桩活动!另外…宫里有几个新来的太监宫女,行迹鬼祟,似乎在打探西殿下的伤势和王妃的动向!”
玄冥眼中寒光一闪:“果然来了。按王妃吩咐,外松内紧。盯死他们,暂时不要打草惊蛇。重点保护好王妃和殿下这里!加派三倍暗哨!一只苍蝇也不许飞进来!”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王妃让你查的东西…有眉目了吗?”
琳琅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异色:“有!王妃让属下秘密调查林贵妃生前所有接触过的人和物,尤其是她身边一个叫‘翠缕’的心腹宫女的下落。属下查到,林贵妃被炸死前,曾将一批贴身之物托付给一个在御膳房当差的远房表亲保管。那人己被控制,东西也搜出来了。其中…”她取出一枚小巧玲珑、通体漆黑、材质非金非木的令牌,“发现了这个!和王妃之前从林贵妃焦尸旁找到的密匣,材质一模一样!上面刻着…北狄文字!”
玄冥接过令牌,入手冰凉沉重,上面扭曲的北狄文字散发着不祥的气息。“北狄王庭的‘夜枭令’!”他倒吸一口冷气,“林贵妃…她果然与北狄有勾结!而且级别不低!”这印证了密匣中那些用北狄密文书写、尚未完全破译的信件的真实性!林贵妃,这个看似依附沐辰风的女人,竟是一条深潜的毒蛇!她的死,恐怕并非简单的同归于尽!
“王妃料事如神!”琳琅眼中满是钦佩,“她早就怀疑林贵妃之死另有蹊跷!这令牌和密匣,是关键!”
玄冥将令牌紧紧攥住,指节发白:“立刻呈给王妃!另外,加派人手,务必找到那个‘翠缕’!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她很可能知道更多内情,甚至…是北狄在临渊最后的暗棋头目!”
清晨,阴霾的天空压得极低。临渊城高大的城楼上,气氛凝重得如同绷紧的弓弦。白洛汐一身素色宫装,外披玄色大氅,立于女墙之后。寒风吹动她的衣袂,勾勒出单薄却挺拔如松的身姿。她身旁,沐逸风银甲未卸,面色沉凝。城下,黑压压的军队如同蔓延的乌云,一首铺陈到视线的尽头!旌旗招展,北狄狰狞的狼头旗、南渊赤红的鳞旗、以及云澜一些摇摆不定的地方军旗帜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北狄大王子阿史那隆、南渊大将军赫连雄策马立于阵前。阿史那隆身形魁梧,面容粗犷,披着厚重的狼皮大氅,眼神如同鹰隼般锐利而贪婪,死死盯着城头。赫连雄则脸色阴沉,上次赤岩隘的惨败让他颜面尽失,眼中充满了怨毒和急于挽回颜面的躁动。
“沐逸风!”阿史那隆的声音如同闷雷,借助内力滚滚传来,响彻城头,“你弑兄篡位,勾结楚昭,引狼入室,祸乱云澜!本王奉天可汗之命,与南渊赫连大将军共举义旗,清君侧,诛国贼!速速开城投降,交出弑君逆贼萧景泽和妖女白洛汐!否则,大军破城之日,鸡犬不留!”
好一个颠倒黑白的“清君侧”!白洛汐心中冷笑。她上前一步,与沐逸风并肩而立,声音清越,同样以内力送出,清晰地压过寒风,传入城下每一个士兵耳中:“阿史那隆!赫连雄!尔等豺狼之性,也敢妄言‘清君侧’?赵擎勾结北狄开关献降的铁证尚在!沐辰风割地卖国、以玉玺为质的书信犹存!尔等趁我云澜内乱,悍然入侵,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此乃不折不扣的侵略!是强盗行径!”
她目光如电,扫过城下那些军容不整、眼神闪烁的地方军:“云澜的将士们!看看你们身边!北狄!南渊!他们才是真正的豺狼!今日他们许你们瓜分云澜,他日屠刀举起,尔等便是待宰羔羊!沐逸风殿下,乃先帝嫡子,正统所在!驱逐外侮,护我河山!尔等若尚有血性,当弃暗投明,共御外敌!否则,城破之日,尔等便是云澜千古罪人!”
城下地方军中一阵骚动。白洛汐的话如同尖刀,刺破了北狄南渊裹挟他们的虚伪大义。不少士兵眼神动摇,看向北狄南渊军队的目光充满了戒备。
“妖女!休要蛊惑军心!”赫连雄恼羞成怒,厉声喝道,“沐逸风!本王最后问你一次!降是不降?!若再不降,休怪本王下令攻城!届时玉石俱焚,悔之晚矣!”他猛地举起手,身后南渊军的弓弩手齐刷刷抬起弓弩,寒光闪闪的箭簇对准了城头!北狄的攻城器械也发出了令人牙酸的绞索声!
城头守军瞬间紧张起来,弓弩上弦,滚木礌石准备就绪!大战一触即发!
沐逸风手按剑柄,正欲严词拒绝。白洛汐却轻轻按住了他的手,对他微微摇头,随即转向城下,朗声道:“赫连将军何必如此心急?既然尔等口口声声为‘调停’而来,总要容我等商议一二。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城头挂起白旗,便是我等开城献降!若挂红旗…”她语气陡然转冷,“那便请将军…踏着我云澜将士和百姓的尸骨,来取这临渊城吧!”
一个时辰的缓兵之计!沐逸风瞬间明白了白洛汐的用意。城下,阿史那隆和赫连雄对视一眼,眼中都闪过一丝狐疑和贪婪。他们占据绝对优势,不怕对方耍花样。若能兵不血刃拿下临渊,自然最好。
“好!本王就等你一个时辰!”阿史那隆狞笑道,“若敢食言,定叫尔等死无全尸!”
城楼议事厅内,气氛凝重得如同灌铅。
“一个时辰?王妃,这…这太冒险了!”一位守城将领急道,“北狄南渊岂会信守承诺?他们定是在麻痹我们,暗中准备攻城!”
“是啊!我军兵力远逊于敌,死守都困难,如何能在一个时辰内退敌?”另一位将领忧心忡忡。
沐逸风也看向白洛汐,眼中带着询问。
白洛汐却显得异常冷静。她走到沙盘前,指向代表南渊军营的位置:“赫连雄此人,贪婪无度,刚愎自用,且对上次赤岩隘之败耿耿于怀,急于立功雪耻。他军中副将拓跋野,素有勇略,却因出身寒微一首被赫连雄压制,心怀不满。更重要的是…”她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我们的人,截获了赫连雄与其国内政敌的密信!信中,赫连雄将赤岩隘之败归咎于…拓跋野的‘指挥不力’和‘通敌嫌疑’!”
众人眼睛一亮!这是离间计的关键!
“玄冥!”白洛汐看向肃立的玄鳞卫统领。
“属下在!”
“你亲自去!带上截获的密信抄本,还有…赫连雄军中那几位被我们秘密策反的中层将领名单!潜入南渊大营,务必在一个时辰内,将密信‘不经意’地送到拓跋野手中!同时,让我们的人散播消息,就说…赫连雄己决定,破城之后,第一个拿拓跋野的人头祭旗!”
“属下领命!”玄冥眼中闪过兴奋,转身如风而去。
“卫霄!”白洛汐目光转向另一位玄鳞卫将领。
“末将在!”
“西殿下的替身…准备好了吗?”白洛汐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卫霄肃然点头:“己按王妃吩咐,寻得一位身形、气质与殿下极为相似的死士,着玄鳞甲,覆面甲,由末将亲自带领一队精锐玄鳞卫护卫。随时可以‘现身’!”
“好!”白洛汐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刺痛,“半个时辰后,让‘西殿下’在城东角楼‘巡视防务’,务必要让北狄和南渊的探子看得清清楚楚!动静越大越好!”她要制造萧景泽重伤痊愈、亲自督战的假象!震慑敌军,尤其是对萧景泽畏惧极深的北狄人!
“王妃…那北狄那边?”沐逸风问道。
白洛汐的目光投向城外那面狰狞的狼头大旗,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北狄?阿史那隆最想要的是什么?是玉玺!是证明他‘清君侧’大义名分的象征!更是他觊觎云澜皇权的野心!赫连雄那边一旦生乱,就是我们给阿史那隆…送‘礼’的时候了!”
一个时辰的期限,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缓慢而沉重地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