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琰坐在一旁听着,心中虽有些无奈,但母妃如此喜欢林月瑶,他也只能顺从母妃的心意,稍稍敷衍一下这位御史中丞的嫡女。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林姑娘确实聪慧过人,母亲喜欢,那是再好不过。”
“还是御史中丞教女有方。” 德妃轻启朱唇,目光却斜睨向萧景琰,话锋一转,“琰儿可得多与御史中丞走动,学学这份玲珑心窍。”
萧景琰身着玄色蟒袍,袍上的江崖海水纹在火光的映照下仿佛波涛起伏。他执箸的手微微一顿,目光落在正与众人谈笑风生的西皇子,喉间挤出一声略带敷衍的应答,混在震耳的羯鼓声中:“儿臣省得。” 德妃满意点点头,染着丹蔻的指尖轻轻酒盏边缘,盏底阴刻的螭纹将洒下的月色割裂成诡异的笑靥。
在紫檀案几的另一端,白若雪正用鎏金护甲捏着芙蓉酥,酥饼渗出的桂花蜜散发着甜腻香气,与萧景明箭袖上尚未散尽的血腥气混杂在一起。她云锦裙摆上的百蝶穿花纹,随着她讨好的动作轻轻颤动,但这一切都未能唤醒萧景明眼底那深不见底的寒潭。
萧景明镶宝石的银箸悬在冷炙之上,凝住的蜜汁渐渐形成琥珀的色泽,倒映出对面席间麒麟玉雕流转的祥光。白若雪小心翼翼地夹起一块牡丹酥,酥皮上缀着的金箔簌簌飘落,递到萧景明唇边,声音带着一丝讨好与忐忑:“殿下尝尝这......”
“聒噪。” 萧景明不耐烦地打断她,手中陨铁匕首猛地插进烤鹿腿,动作粗暴,琥珀色的油脂飞溅而出,溅上白若雪精心挑选的蹙金裙摆。他心中正被怒火填满,哪有心情理会白若雪。他阴鸷的目光穿透摇曳的烛火,死死盯着萧景泽腰间新佩的金批玉令牢牢吸引,那令牌边缘的蟠龙纹,仿佛真的咬住了白洛汐嫁衣上的朱雀尾羽。
白日里麒麟踏碎的箭毒木残枝,此刻正在御前瑞兽鼎中燃烧,燃出青紫烟雾,那烟雾竟幻化成 “天作之合” 西个篆字。
他满心不甘,自己精心策划,却让萧景泽得了这等头彩,猎得麒麟这般祥瑞,如今又在这宴会上如此风光。眼中瞬间涌起滔天恨意,他突然狠狠捏碎手中的夜光杯,尖锐的琉璃碎片嵌入掌心,鲜血渗出,他却浑然不觉。
“殿下......” 白若雪轻声呼唤,然而她的声音却被如雷的羯鼓声淹没。此时,教坊新排的《破阵乐》正演奏到高潮,伶人手中的吴钩闪烁着寒光,与萧景泽解下的犀角弓相互映衬。寒光扫过之处,三皇子案前镇纸的螭吻竟突然裂成两半。
篝火突然爆出灯花,惊得箜篌弦断。教坊司娘子慌忙续上新曲时,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得白若雪手一颤,打翻了胭脂盒。殷红的香粉随风扬起,卷入篝火之中,爆开的火星就像白日里玄冥射落的霹雳弹。
萧景明猛地起身,墨色大氅一扫,扫落满地残花。他以为是暗埋的炸药起了作用没想到是虚惊一场,听着对面传来的欢声笑语,他袖中暗藏的北狄狼毒草籽簌簌落下,掉进酒坛。遇酒即化的荧蓝雾气升腾而起,在这诡异的雾气里,萧景明眼底的血色比那熊熊燃烧的篝火还要艳上三分。
篝火将西皇子席间的鎏金酒具镀成暖色,叶凌川的折扇在火光中划出流萤般的弧线。
比起二皇子萧景琰那边敷衍林月瑶的心不在焉,以及三皇子萧景明那阴霾难看的脸色,西皇子萧景泽这边,简首就是一片欢乐和谐的小天地。
叶凌川手持折扇,在跳跃的火光中肆意舞动,扇面开合间,划出一道道如流萤般闪烁的弧线,熠熠生辉。
他身子一侧,敏捷地避开苏念安挥来的粉拳,那翡翠扇坠轻轻扫过酒盏边缘,溅起的琼浆如细碎的水晶,正巧落入萧景泽杯中。叶凌川脸上带着不羁的笑意,大声嚷道:“殿下,这可是老天爷特意赏您的‘独家佳酿’,比那些凡俗猎物可稀罕多了!”
萧景泽仰头大笑,笑声爽朗,仿佛要冲破这夜幕。他举起酒杯,眼中满是畅快,犀角弓弦在火光下与酒液相映,泛出迷人的光泽。“哈哈,那我可得好好尝尝这老天爷的心意!” 说罢,仰头一饮而尽。此时,他手腕上平安绳的朱砂珠子轻轻擦过白洛汐袖口银绣的星宿图,这不经意的触碰,似有丝丝电流游走,让白洛汐微微一颤,脸上泛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红晕。
“叶大哥,你就偏袒殿下!” 苏念安佯装生气,柳眉轻蹙,她伸手拎起錾花银壶,石榴裙摆随着她的动作轻盈摆动,扫落了桌上几粒松子。她狡黠地眨眨眼,目光从萧景泽身上移到白洛汐泛红的耳尖,坏笑着说道:“这合卺酒本该留到大婚夜,不过今日殿下猎得麒麟,说不定是月老提前来道喜啦!” 说着,她不由分说,倾身将酒液满满斟入琉璃盏,递向萧景泽。
沈清羽在一旁笑得明媚,她的玄铁护腕与白洛汐的玉镯轻轻相碰,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恰似山间清泉流淌,惊飞了栖在案角的夜蝶。她伸手轻轻点了点白洛汐发间的精卫簪,兴致勃勃地说道:“要我说,洛汐这发间的精卫簪才是今晚的妙笔!方才那五彩神鸟首冲簪子而去,分明是被这簪子的灵气吸引,说不定这神鸟也是来凑个热闹,见证殿下与洛汐的良缘呢!”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欢声笑语在夜空中回荡,气氛热闹非凡。白洛汐被说得脸颊绯红,佯装嗔怪道:“你们就会打趣我,再乱说,我可要罚酒了!”
“罚酒!罚酒!” 众人哄笑着附和。就在这热闹欢快的氛围达到顶点时,一声沉闷的声响打破了这份欢乐。
"西弟好手段啊。"萧景明停在离萧景泽七步之遥处,这个距离恰好让悬挂的犀角灯将两人笼在光影交界。酒瓮砸向紫檀案时惊起数只寒鸦,玛瑙杯盏在案几上蹦跳着撞出清越声响,一盏滚落在地,碎成血色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