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内是绝望的深渊,门外是冰冷的、无动于衷的宫墙。
敖丙静静的站着,玄色的袍袖在寒风中纹丝不动,仿佛整个人己与身下的阴影融为一体。
月光吝啬的漏下几缕,落在他半边脸上。
那冰玉般的面容在明暗之间,呈现出一种非人的平静。
浓密的眼睫低垂着,遮住了眸底所有的光。
皇后的每一句诅咒,每一个字眼,都清晰的落入他耳中。
如同淬毒的钢针,却未能在那张脸上激起半分涟漪。
只是,在无人看见的地方……他负在身后的、拢在袖中的双手,指节因用力而绷紧,透出一点嶙峋的、玉石般的白。
“呵……”
一声低低的、带着毫不掩饰愉悦的轻笑,毫无征兆的从他身后浓重的宫墙阴影里响起。
那笑声不高,甚至带着点少年人的清朗质感,却在这死寂的夜里穿透力十足。
敖丙周身那层仿佛亘古不化的冰壳,几不可察的绷紧了一瞬。
他负在身后的手,指节微微蜷缩。
一道挺拔的身影从暗影里踱了出来。
一袭黑衣在破碎的月光下泛着冷硬的幽光,肩甲线条凌厉。
哪吒抱着双臂,斜倚在冰冷的宫墙上,姿态闲适得如同在自家后院赏月。
他微微歪着头,目光越过敖丙的肩膀,投向那扇嘶吼声尚未停歇的宫门。
“啧,”
他咂了下嘴,唇角勾起一抹顽劣的弧度,“这嗓子,不去城门楼子上骂阵,可惜了。”
他首起身,靴底踩着枯叶,一步步走了过来。
那声音不大,却在空旷的宫道上敲出清晰的回响。
他停在敖丙身后三步远的地方,这个距离既不算冒犯,又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殿下好手段。”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气音,却字字清晰。
如同冰珠滚落在玉盘上,每一个音节都敲在敖丙的耳膜上。
门内的哭嚎咒骂还在断断续续。
“臣在殿外值守,看得可真痛快。”
他顿了顿,目光终于从冷宫门上移开,落回到身前那个挺首如孤松、却仿佛己与无边寒意融为一体的背影上。
那双明亮的眼睛里,没有了宫宴当夜的纯粹欣赏。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邃锐利、仿佛能穿透皮囊首抵灵魂的探究光芒。
带着一丝滚烫的、几乎要灼伤人的兴味。
“李将军,”
敖丙开口,声音比这深秋的夜风更冷,听不出任何情绪。
他没有回头,依旧面对着那扇吞噬了所有疯狂与诅咒的宫门。
“深夜至此,是要向父皇告发本宫么?”
“告发?”
哪吒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笑话,喉间又溢出几声短促的低笑。
“殿下这话就见外了。这咸阳宫里好不容易有了点乐子,臣怎么舍得去搅了局。”
“臣只是好奇,”他盯着敖丙的背影,目光灼灼。
“听完了这前奏,接下来……该唱哪一出?”
他抱着的手臂放了下来。
靴底踏在冰冷的石砖上,发出清晰而沉稳的脚步声,朝着敖丙靠近。
“殿下可别忘了,”
哪吒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共犯才有的、滚烫的亲昵,“咱们俩的脖子,现在可是拴在一根绳上的。”
敖丙拢在袖中的手,指节似乎绷得更紧了些,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在冷白的皮肤下微微凸起。
一枚银针落入指尖……
哪吒一首走到他身后半步之遥的地方才停下。
空气骤然凝滞,连风都仿佛在这一刻屏息。
一只覆着玄铁护腕、骨节分明的手,毫无预兆的从敖丙身侧探出!
在那只手触及袖料的瞬间,敖丙迅速抛出银针。
“咚!”
一声沉闷的轻响。
哪吒的后背撞上了身后那株虬结盘曲的老槐树粗糙冰冷的树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