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东宫
太子痴傻，皇帝重病。
这座曾煊赫一时、象征着储君尊荣的宫阙，此刻在浓稠的夜色里，如同一只被掏空了内脏的巨兽尸骸。
殿门洞开，里面透出的光不再是往日的金碧辉煌，而是摇曳不定、带着惊惶气息的烛火。
破碎的瓷器、撕裂的锦缎、倾倒的香炉……
各种华贵的碎片狼藉的铺满了光洁如镜的金砖地面。
无声的诉说着方才经历过的是怎样一场歇斯底里的风暴。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奇异的混合气味。
浓郁昂贵的龙涎香尚未散尽，却己被另一种更刺鼻、更令人作呕的铁锈般的腥甜气息粗暴的覆盖渗透。
殿外，禁军林立，玄甲森然，刀戟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冰冷的寒芒。
他们将这狼藉的宫殿围得水泄不通。
隔绝了所有窥探的目光，也隔绝了里面最后一丝生机。
敖丙的脚步踩在那些价值连城的碎片上，发出细碎而清晰的声响，在这死寂的宫殿里显得格外突兀。
他一身玄色亲王常服，袍摆拂过地面，不沾半点尘埃。
目不斜视，步履从容。
仿佛脚下踩着的并非倾塌的权势与昔日手足的疯狂，而只是寻常的宫道。
那张在摇曳烛光下的脸，依旧如同上好的寒玉雕琢而成，完美无瑕，冰冷平静。
唯有当他行至内殿入口，目光掠过地上一道蜿蜒拖拽、颜色己然发暗的深褐色痕迹时，那冰封的眼底深处，才极其短暂地掠过一丝比夜色更沉的东西，快得如同错觉。
行至内殿，那股血腥味更重了。
哪吒正坐在太子那张紫檀木的书案上，长腿交叠，姿态闲散。
他手里拿着一块撕下来的、太子常服上的华贵锦缎，正慢条斯理的擦拭着自己的玄铁护腕。
而曾经不可一世的太子敖申，就蜷缩在不远处的蟠龙金柱下。
他华贵的衣袍被扯得稀烂，发冠歪斜，满面泪痕涎水，眼神空洞涣散。
他嘴里含混不清的反复呢喃着几个词。
“温柔乡……不要……不要过来……”
哪吒抬起头，看到敖丙，脸上露出一丝笑意，随手将那块脏污的锦缎扔在地上。
“殿下，你来了。”
他从书案上跳下来，用靴尖不耐烦的踢了踢缩在地上的敖申。
“这家伙嘴不太干净，我帮他洗了洗。好像洗得太用力，脑子里的水也跟着一起倒出来了。”
敖申似乎被这一脚惊动，涣散的目光终于聚焦，他看到了站在烛光阴影里的敖丙。
他像是看到了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瞳孔骤然缩紧，手脚并用的向后蹭去，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柱身上。
“是你！是你把他们带来的！”
他尖叫起来，声音嘶哑难听，“魔鬼……你这个魔鬼！”
敖丙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的看了片刻。
然后收回目光，转身便走，仿佛只是看了一眼路边无趣的脏东西。
“皇上还在等你。”
哪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敖丙的脚步没有半分停顿，径首穿过这片狼藉的废墟，走向东宫深处那间书房。
御书房的门虚掩着。
沉重的紫檀木门推开时，发出悠长而滞涩的“吱呀”声，打破了内里令人窒息的沉闷。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