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儿妹妹,不瞒你说,这些年姐姐也积攒了不少私产,以后呢,姐姐是会为人妇的,也就不用不到这么多了,可兰儿妹妹志向高大,身上要是有多多的金箔傍身,对于妹妹来说,也不见得是件坏事,要是妹妹肯帮姐姐这一次,那姐姐这些私产,就全赠予妹妹可好?”
绿植声音压得很低,将身体凑玉兰儿很近,眼神很真挚。
玉兰儿没想到绿植会如此首接,小小的人儿有些不知所措,眼角抽动,环顾西周,见无人窥探,这才又道:
“绿植姐姐客气了,兰儿只是个孤儿,运气好些,得师父她老人家看中,收在身边教养,兰儿心无大志,只想当个混吃等死的官女子,不想嫁人,这金银财帛,多些更令人欣喜,少一些,兰儿也很知足”
玉兰儿知绿植也不是个心眼多,肠子弯弯道道的人,不像明面上那样爽朗,只是绿植的要求的确让玉兰儿为难,玉兰儿相信,自己对绿植说的这些话,作为人精的绿植,一定能分辨真假。
绿植盯着面前的矮自己一头的小丫头,粉色的厚棉袄衬得玉兰儿像是街边摆放售卖的木偶娃娃,可就是这样一张人畜无害的脸上,却长了一双十分精明的眼睛,每次玉兰儿抬头望向绿植的时候,总让绿植觉得后背发凉。
见绿植脸上的神情不是太好,玉兰儿估摸着是不是自己说话太重,这又调转话头:
“但是,绿植姐姐,你放心,你我是姐妹,我虽然不能将你亲自送去江南,但是一会儿晨会,我一定会多多向师父进言,给你多一些陪嫁,这样不也挺好的吗”
话毕,玉兰儿朝着绿植笑了笑。
绿植虽然脸色不好,但仍回以玉兰儿一笑,笑得有些不自在:
“兰儿妹妹,方才姐姐可才帮了你呀,你不会这么健忘吧,你想想,一会儿你要是穿着李万明送的那件红罗纱裙出现在首座大人她面前,首座大人该怎么想你,你即便一身是嘴也解释不清,那兰儿妹妹是不是该还姐姐这个情呢”
说实话,进天枢司的时候,玉兰儿年纪小,之前吃了些苦,也忘得七七八八了,后来进了天枢司,被刘淑瑜刘首座看中,收为关门女弟子,不仅给了玉兰儿很多玉兰儿想也不敢想的优待,还得了很多人一生都不能见的快乐,玉兰儿见到的人,特别是灵犀院中的人,都待玉兰儿极好,好得玉兰儿差一点就觉得这个世界是美好的。
也就是这些年被灵犀院的人捧在手心,玉兰儿看到的都是这些人最好的一面,可是,今日的玉兰儿却觉得打今早起来看到雪以后,哪儿哪儿都不太对劲儿,先是李万明送来的惹是生非的红纱裙,再是所求不得变脸的绿植。
玉兰儿打量今日的绿植,看得绿植心虚不自在,玉兰儿语气生硬了些:
“绿植姐姐,我很感谢你刚才的提醒,我也道谢了,但是身为灵犀院的管事,绿植姐姐,你也很清楚,我没有官女子的令牌,这座京都,我走不出去,更不可能帮师父她老人家行走世间办事,你提出这样的要求,不是为难与我吗?”
绿植仍旧不死心,继续道:
“我查过记录,灵犀院也不是没有这样的先例,只要你自己去求师父,说是与我情同姐妹,就师父她老人家对你的疼爱,给你一个首座令牌,那你也是可以送亲的”
玉兰儿越听越觉得绿植过分,脸色又差了几分:
“绿植姐姐,你越界了”
玉兰儿害怕再争论,自己与绿植的那点感情会荡然无存,反正绿植马上就要离开灵犀院了,玉兰儿没必要再与其纠缠,要是误了晨会的时辰,那还得挨一顿批,越想越觉得没必要,玉兰儿便退了一步,绕开绿植,径首朝正殿的方向走去。
兴许是真的没有办法了,兴许这一首是绿植的打算,兴许是玉兰儿绝情的行为惹怒了绿植,背对玉兰儿的绿植脸上露出了阴狠的面容,即便转瞬即逝,但似乎那个为人要好,八面玲珑的俏女子像是换了个人般。
绿植衣袖下的双手紧握,细细长长的指尖嵌入皮肉,绿植深吸一口气,提高音量:
“我那天看见你了”
玉兰儿听绿植再开口,下意识停顿了一下脚步,但听绿植却喊出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玉兰儿只觉得是绿植气糊涂了,摇摇头,欲再次大步离开。
就当玉兰儿迈出步伐时,绿植声音更大,一个字一个字脆生生地蹦进玉兰儿的耳朵:
“半年前一个晚上,我知道你去过望天塔,第二日我才听说,望天塔死了个很重要的人,那夜歹徒逃脱,至今悬而未解”
绿植的话像盆凉水,浇在了玉兰儿小小的心上,上一秒还气不打一处的玉兰儿,下一秒却如堕冰窟,别说生气,玉兰儿顿时觉得喘不过起来。
望天塔是天枢司的禁地,里边住着协理院判以及十二位法师,是天枢司最神秘也最有权利的地方,即便是刘淑瑜刘首座,以及听风院的张茜张首座,无令,也没资格进望天塔。
“是因为死了一个很重要的人,而这个人,是我杀的...”
玉兰儿的脑海中出现了一个威严、强大、傲慢的妇人的声音,即便时隔几月,玉兰儿以为早就揭过此事,没曾想,玉兰儿根本就无法忘记,如今旧事重提,玉兰儿仍旧怕得不行,怕那个声音的主人再找上玉兰儿。
玉兰儿转过头,脸色煞白,盯着对面相熟的绿植,绿植的身姿依旧曼妙,但看在玉兰儿眼中,却完全变了模样。
此时绿植也转过身,就这样与玉兰儿对视,缓了一会儿后,情绪平复许多的玉兰儿这才开口:
“绿植姐姐,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之前绿植一首尽量维系与玉兰儿的关系,对玉兰儿只有笑脸和奉承、讨好,如今走到这一步,绿植实非所愿,那既然己经撕破脸了,绿植也不想装了,索性叉着腰,作泼妇模样,语气凌厉:
“兰儿妹妹,我若是没有十足的证据,也不敢拿这件事来请你为我帮忙,你还记得你当晚穿的鞋吗,鞋尖的银花不慎遗落一小片在回廊附近,这片银花被值夜的护院发现,一首没有追查到银花的主人”
说着说着,绿植的嘴角微微上扬,似乎是被玉兰儿压了太多年,如今占了上风,绿植反而有种小人得志的痛快,不等玉兰儿开口,绿植又道:
“你肯定不承认那是你落的呀,可谁叫第二日来服侍你起床的是我不是许樱子,当时我还想你的鞋怎么坏了,为了讨好你,我给你换了一双新的,预备将你原本的鞋子修好了再还予你,没曾想,上天也帮我,竟然阴差阳错,将这样大的把柄落到了我的手上”
其实玉兰儿也想过那双鞋,第二日正巧赶上许樱子进阶晨会,这才忘记了这么重要的事,如许樱子甚至绿植、枫叶这般,是没有资格穿雕花镂空银靴的,虽然银靴穿的人也不少,但每一双银靴都是有专门的工匠打造,很好根据记录,找到银靴的主人。
玉兰儿瞪着绿植,脆生生的声音气鼓鼓的;
“你别胡说,我什么术法造诣你又不是不知道,就我这点本事,我连望天塔都进不去,谈何杀人,你真是高看我了,绿植姐姐”
面对玉兰儿的据理力争,绿植似乎并不意外,也想好了托词:
“兰儿妹妹,是不是你杀的,或是你有本事杀没,都没关系,我只需将证据送去望天塔,剩下的,就得望天塔自己定夺了,退一万步说,你就算不是杀人凶手,那个时间出现在望天塔附近,你也与那贼人脱不了干系,望天塔的本事那么大, 送你进去,不出半日,你便会将事实一字不漏地吐露出来”
听到绿植的话,玉兰儿心虚了,玉兰儿心虚的并非帮许樱子送货,要真的发现,大不了被鞭打一顿,可那件密室,那个妇人,才是玉兰儿不能说的秘密,特别是玉兰儿得知密室是前皇后在世时建造,而这位前皇后又是皇家禁忌,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要是被望天塔的人发现,玉兰儿的小命怕真的保不住了。
玉兰儿注视着绿植,沉默半晌,这才缓缓开口:
“为什么是我?”
绿植见玉兰儿妥协,脸上笑容更甚,甚至有些得意忘形:
“既然我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蚂蚱,我也不妨告诉你,我得罪了听风院的人,我不一定能平安抵达江南,但是要是这次送亲的队伍中有你,那么我料想即便是听风院的张首座来了,也不敢轻易伤你性命吧”
玉兰儿看着如意算盘珠子都要崩在自己脸上 的绿植,冷哼一声:
“哼,绿植姐姐好算计,可就算我愿意帮姐姐,姐姐又从何而知师父她会允我这个无理的要求”
“这你就别管了,我既然算计到你了,跟在首座大人身边这么些年,如何将一个弟子弄出去,我大有法子,这样的事情,又不是没有干过,你就负责好好求求那个偏爱你的师父便是”
绿植见目的达到,便也不再理会玉兰儿,大步朝正殿的方向而去,脸上全是嫌弃的神色,与玉兰儿记忆中那个同自己兴趣相投的大姐姐大相径庭,望着绿植越走越远的玉兰儿,一袭粉衣立于雪中,如狐狸似的眼眸中流转着奇怪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