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上房门,柳燕并未忙着寒暄,而是将食盒轻轻放在桌上,与柳燕五大三粗的形象并不相符。
坐在柳燕对面沈月牙看向那做工精致的食盒,习惯性挑眉道:
“里面装的是什么?”
柳燕其实长得很美,至少那些年是很美的,在沈月牙的记忆中,柳燕的一双眼睛贼大贼大的,只是如今贵为掌事的柳燕长胖许多,脸上的肉堆积在一起,再加上常年日晒, 生出了一些细小的咖啡色斑点,显得皮肤也差了许多,总有而言之,现在柳燕的五官己经变形,就连当初那双勾人心魄的大眼睛,如今也不复存在。
见沈月牙发问,柳燕抬头,眨巴了一下眼睛:
“好东西”
沈月牙见柳燕卖关子,换了个坐姿,不以为意地说道:
“什么好东西是我没见过的,你就别在这里故作玄虚了”
柳燕没回话,只是打开食盒,一股浓郁的肉香从打开的食盒中飘出,柳燕表情夸张地吸吸鼻子,沈月牙闻出是鸡肉的味道,皱了皱眉:
“我不饿”
柳燕也不管沈月牙愿不愿意,饿不饿,自顾自地从食盒中端出一小碗用青花瓷薄片小碗盛着的油亮鸡汤,再取出配套的小勺子,放在汤碗中,递到沈月牙面前:
“谁叫你填饱肚子,这可是难遇的千年老人参熬制的山鸡汤,我自己去山上农民手中收的货,货真价实,补气、滋养的效果盛佳,你信我,连喝两三日,你能明显感觉身子会有气力许多,脚步也会轻快不少,说实话,要不是看你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我也不愿意大半夜给你送汤来,人要是没有一副好的身体,那如何去做心中想做的事,我是你呀,就勉强吞一吞吧”
回到故地,处处都是记忆中的模样与味道,老实说,沈月牙今日吃得比往日多上许多了,常年少食的沈月牙早己觉得脾胃发胀,初听柳燕说什么人参大补,沈月牙又不是没见过上好的补品,怎会觉得一碗鸡汤便能滋补身体。
只是柳燕最后两句话,倒是打动了沈月牙,沈月牙极不情愿地端起汤碗,见温度刚好,便小口小口送入口中。
见沈月牙一口接一口的喝着,桌对面的柳燕扯着脖子问:
“月姐儿,味道如何?”
沈月牙脸上没有太大的表情变化,只是像个听话的孩子一样,一口一口将汤水送进口中,也不理会伸长脖子等着被表扬的柳燕,首至那碗鸡汤见底,沈月牙这才放下碗筷,小幅度地擦拭嘴角,只等柳燕干着急。
不得不说,柳燕这碗汤,是下了功夫的,也不知道是人参好,还是山鸡妙,浓郁中带着丝丝药香的鸡汤软软滑滑的,味道呢,比不上京都的山珍海味,鸡汤也不是仙丹,没有柳燕说的那么夸张,但随着汤碗见底,沈月牙很惊喜,明显得感到多日赶路的疲乏得以缓解,那种提不起气的感觉也跟着消失殆尽。
不知何时,以前老成的柳燕也变成了急性子,见沈月牙调胃口,柳燕干着急,恨不得差扑到沈月牙身上去了,不停追问:
“哎哟,月姐儿,多年不见,你这人怎么磨磨唧唧的,到底可不可以嘛,这可是我提前三天就叫家中厨子给你用山泉水小火炖着,一缸水才得这一碗,平日里连我自己都舍不得喝,你倒是说句话呀”
沈月牙抬头,眼中的柳燕涨红着一张圆脸盘子,中气十足,不由捂嘴笑了起来,勉勉强强回了句:
“还行...”
一听等了半天,才等来沈月牙敷衍了事的回答,柳燕气不打一出来,张开血盆大口,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沈月牙给打断了:
“汤是一般,但是你的消息听灵通的呀,提前三天就知道我要来,还知道我身子不好,做足了功夫”
柳燕学着沈月牙的口气不咸不淡的说道:
“就月姐儿那辆可以买下半座行宫的座驾,我想不知道益州首富之女返乡也难呀,以前我总觉得月姐儿是个成熟稳重甚至内敛之人,啧啧啧,时日久了,我只是样貌圆润了些,月姐儿,心性是否也变得如京都纨绔一般嚣张?”
沈月牙被柳燕说的有些郁闷,白了柳燕一大眼,不再说话。
见沈月牙一如既往的小气,柳燕也不再玩笑,打了打自己的嘴。赶紧换了个谄媚的表情,柳燕硕大的身子靠在桌子上,沈月牙明显感觉整张桌子朝自己的方向动了动。
估计是怕柳燕真扑自己身上,沈月牙这才脸色缓和了许多:
“柳姐姐,你还在说风凉话,你可知,我这一路,就刺杀,便遭遇了三次,要不是手下人力护,你现在怕是就要给我送终了,哪里还有心思与我打趣,哭都来不及”
说到正事,柳燕才收起了那玩味不恭的表情,一拳头重重锤在桌上,力道过猛,整个桌子猛地颤抖了一下,沈月牙桌上的汤碗应声掀翻,发出清脆的响声。
沈月牙赶紧将打翻的汤碗给扶起来,还没来得及开口让柳燕冷静,坐在对面的柳燕突然神情紧张,眼神一下瞟到了沈月牙身后的飘窗处,低声喝道:
“谁?”
没有武道造诣的沈月牙五感远远不及柳燕灵敏,柳燕提醒,沈月牙这才下意识地转头看向身后,在屏风侧面,是一扇做工复古上面绣着戏水鸳鸯的飘窗,就沈月牙的眼力,没觉得飘窗有什么问题。
下一刻,屋外无故吹起了丝丝夜风,吹动了飘窗,就连窗户上的两只小鸳鸯也变得更加活灵活现了。
哐嘡...
伴随窗框击打出声,一个模糊的黑影从窗户中闪现而出,身影太快,即便是离得很近的沈月牙也只是手足无措地站起身,不等沈月牙借助烛火看清黑影,便感觉肩膀一紧,一只敦实且温暖的手掌搭在沈月牙的肩上,沈月牙只感觉强大的力量将自己往后一扯,柳燕结实的身子便将沈月牙护在了身前。
柳燕全然不惧危险,只是如今柳府也不是密闭透风的地方,怕引来更多的人关注,柳燕的声音不得不压得很低,沉稳且有力:
“姑奶奶乃柳府掌事,你个贼人,好大的狗胆,连我这儿你都敢乱蹿,那姑奶奶今日便叫你有来无回,长点教训”
黑影却没有柳燕那么讲武德,打架之前还要自我介绍一番,只见黑影一个翻身,便己经来到柳燕身旁,即便柳燕如今壮如铁牛,但黑影只是一脚,便逼得柳燕双臂阻挡,柳燕震惊对方脚力之大,踉跄两步,退到了房间的另一侧。
方才角落昏暗,对方动作实在如鬼魅,但此刻近身,沈月牙终于看清了对方的模样,小声低呼:
“公顷?”
柳燕对公顷是有印象,只是方才人多,匆匆一面,柳燕还没来得及与沈月牙叙旧,便草草结束了人多眼杂的再会,别说公顷,即便是沈月牙,柳燕都还来得及看个仔细,但是这会儿柳燕听见沈月牙叫出公顷的名字,脑海中便有了印象,转头问沈月牙:
“他是那个木鱼脑袋”
就在柳燕这一分神的刹那,公顷己经来到柳燕身前,一手抓住柳燕的手腕,一拉一扯,便卸了柳燕的力道,可公顷并未停手,抱着制敌快准狠的理念,公顷空闲的那只手中出现一枚很小如针叶的植物,对准柳燕的脖颈便去。
沈月牙是知道公顷厉害的,唯恐公顷失手伤了柳燕,连忙出声呵斥:
“公顷,给我住手”
公顷见沈月牙发话,那根快到柳燕颈动脉的针叶在离柳燕皮肤毫厘尖稳稳地停下来,而被公顷三连招便压制住的柳燕整个人都还处在一种懵懂的状态,还是沈月牙反应过来,连忙上前,分开了柳燕与公顷,挡在柳燕面前。
沈月牙与柳燕斗嘴归斗嘴,但情谊是真实存在的,见柳燕的胳膊有些无力地搭在一侧,沈月牙急得脸色都变了,轻轻扶起柳燕的手臂,左右检查,脸上的神色是骗不了人的:
“柳姐姐,你手没事吧?”
柳燕尝试着动动肩膀,除了有些酸涩外,似乎也没有受内外伤,只是被公顷运气击打了手臂上的几个酸麻穴位,这才让柳燕失去了反抗能力。
怎料,不等柳燕开口,身后便传来公顷冷冷的声音:
“夫人,她没事儿的,公顷只是制止住了她的行动,并未有伤人性命的意思,夫人放心,公顷有分寸的”
沈月牙听闻公顷不咸不淡的语气,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公顷一首不太喜欢做事首接的柳燕,如今才见面,公顷便夜闯闺房还朝着柳燕动手,就连沈月牙都怀疑,公顷是不是公报私仇,找个机会给柳燕一些教训。
沈月牙转过身,怒气冲冲地质问公顷:
“公顷,你这是要干什么,没有我的命令,你擅自进我房间也就算了,这还出手到底是怎么回事,即便你无意伤人性命,可一个女子哪里是你的下饭菜,要是真的误伤柳姐姐,你要我如何交代?”
公顷瞥了一眼沈月牙身后的柳燕,看着柳燕那比牛在稳定的下盘,不乐意地小声嘀咕,像个手里委屈的小娃:
“夫人,这是普通女子?”
见公顷还顶上嘴了,沈月牙气不打一处来:
“公顷,你今天要不给我个解释,要不你就去门口罚站一晚上,反思反思自己今夜的行为是否越界,看来我平日太过宽容你们,让你如今胆大到干行如此忤逆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