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再走了一会儿，穿过一片高的竹林，趟过小桥流水，这才来到岳进口中所说的饭厅。
看着不远处别开生面的饭厅，不单是沈月牙，就连一旁跟随的鱼儿也不禁张大了嘴巴，不可置信地问沈月牙：
“夫人，这充满金钱味道的柳府竟也有这么接地气的地方？”
沈月牙打量饭厅半晌，实在找不到形容词，便又重复了鱼儿的话:
“妙哉，这些年，柳姐姐变化甚大，想法活络，是有些接地气，但也很有生气，连我，也自愧不如了”
前边领路的岳进听到主仆二人的对话，连忙转头解释：
“这里的布局全是掌事的意思，掌事说，在这样的环境中进食才会有烟火气，便特地将此处打造成了这般模样，一般家中亲人，或是特别好的朋友，才能带来此处相聚，柳府还有一处用于招待客人的地方，那边就比较奢华一些，还可以听曲取乐呢”
沈月牙看着前边的所谓的饭厅，所有所思的点点头。
也不怪鱼儿乃至沈月牙都觉得柳燕这想法比较新奇，走过流淌着涓涓热水的石桥，来到一处宽敞地带，是一处与柳府奢靡建筑风格大相径庭的茅草棚，是那种在路上随意便见的农家小院，一边是石砌灶台，麻雀虽小，一具厨具齐全，旁边还晾着搭建成塔的草筐，里面晾晒着沈月牙叫得出名字，叫不出名字的食材。
而灶台的另一边坐落着方正的茅草凉亭，如乡下人家寻常吃饭的桌椅摆设其中，身穿一袭白色长袍的柳燕正襟危坐，桌上摆满了清淡且营养的吃食，吃食摆盘整齐，一看就没动过碗筷，柳燕一首在等沈月牙。
见沈月牙到来，柳燕站起身，笑颜相迎：
“月姐儿，快来，尝尝我家大厨的手艺”
看着热情大方，甚至朝自己伸出手掌的柳燕，沈月牙反倒是显得有些拘谨，说实话，这些年，除开贴身服侍的女使丫鬟，沈月牙甚少与人有亲密的接触，就连沈月牙那个扶不起的阿斗丈夫，也有几年未近沈月牙的身，自沈月牙生病，伴随身材走形，心中便己经有了疙瘩。
面对热情的柳燕，沈月牙提着拖地的嫩绿色裙摆，站在亭外，迟疑不前。
“月姐儿，你再不来，我就饿瘦了，赶紧的，冬日里的腊肉就得炖着冬日里的笋吃，鲜美无比，己经热了两回了，要是再热，就会少些滋味，肉也会变柴，可惜了”
也不知道是柳燕没看出沈月牙的尴尬与疏离，还是柳燕压根不在乎，不等沈月牙反应过来，柳燕边说，边像儿时那般，不管不顾地上前，一把握住沈月牙的手腕，将沈月牙牵在手上，来到了一侧凳前，按着坐了下去。
见柳燕大方得几乎有些蛮狠，再加上如今的柳燕再也不是那个纤细佳人，跟在身后的鱼儿唯恐柳燕下手没轻没重，伤了沈月牙，正要上前阻止，便感觉左边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两下。
鱼儿转头，岳进如沐春风的秀美面孔笑嘻嘻的，鱼儿皱了皱眉：
“岳员外，何事？”
岳进的声音很温柔，吐字不疾不徐：
“鱼儿女使，我在一旁备了一小桌酒菜，忙碌了一个早上，鱼儿女使可以过去吃点喝点，补充体力，等掌事与你家夫人单独叙叙旧”
见鱼儿脸色有异，知道鱼儿那是担心沈月牙，岳进又接着补充道：
“夫人是我柳府的贵客，掌事更是拿夫人当一家人看待，掌事知道夫人身体欠安，女使放心，掌事不会做任何伤害夫人的事情，更是将夫人供为座上宾，再则，姐妹叙话，有些事情不是你我能听的，不但女使你，就连我这夫君，也要避嫌”
岳进这样做，是为了不让任何人听到柳燕与沈月牙的对话，作为柳府中除开柳燕地位最高的那个人，岳进并未有任何狂傲之色，反而很谦逊，将自己放得低低的，堂堂员外，就算鱼儿的地位跟着沈月牙水涨船高，说白了，也只是个地位高一些的丫鬟，岳进竟然愿意与鱼儿一桌吃饭，事情做得如此贴心，天衣无缝，对于鱼儿，也不好再拒绝岳进的好意，只能跟着岳进去到一旁的小桌坐等沈月牙。
沈月牙看着满桌顶级食材烹饪出的农家饭菜，不由得胃口大开，柳燕屏退手下，亲自递上碗筷，在柳燕的强烈推荐下，沈月牙先是尝了一口猪脚煲的白芸豆。
浓郁的肉香在沈月牙的唇齿尖爆开，沈月牙眯起眼睛，很惊喜地看向柳燕：
“柳姐姐，你这个厨子可不简单，好不夸张的说，我有幸得吃过几次御膳房的手艺，相比皇家贡菜，你家厨子毫不逊色，柳姐姐是有口福的人”
柳燕佯装神秘，西处看看，确定五米之内再无旁人，才单手捂嘴，压低声音说：
“我这个就是御膳房的厨子，高价请来的”
沈月牙一听，恍然大悟，不由得再夹了一筷子炒肉放进口中，同样鲜嫩，沈月牙装作一副酸兮兮的模样：
“还是柳姐姐懂得过生活，怪不得，这些年不见，柳姐姐这身子越发的富态、健康了”
不等柳燕开口，沈月牙又道：
“柳姐姐己为人妇，还能披发见客，可见沈姐姐在府中有多自在，真真是羡煞月牙”
正如沈月牙所说，女子是有很多限制的，要是有人不遵循，小则被周围的人唾骂，大一些，吃官司也是常态，时间久了，这样的规矩便刻进每一个女子心中，不，准确的说是每一个人心中。
女子嫁人，首先就必须得将头发盘于脑后，要是夫妻感情不睦，也没有和离，只有休妻，被夫君休掉的妇女不能再入世，会被送到女娲娘娘观中剃发修行，终身侍奉女娲娘娘，终其一生。
要是夫君不慎离世，得到家中婆母的首肯后，再舍弃一些财产与身份，那夫人便可以再嫁，或是回娘家生活，只是妇人的头上就得戴一朵白色的山茶花，表示身份，是寡妇，即便是身居高位的天枢司灵犀院的首座刘淑瑜刘首座也无法脱俗，为了那成亲不到几日便断命的短命王爷，刘淑瑜不得不盘发戴花，也正因为如此奇怪的规矩，滋生出了各种各样的山茶花饰品。
可今天的柳燕却与众不同，一身男女莫辨的宽松长衫，头发披散着，全部别在耳后，看起来与身边的人格格不入，却唯独给沈月牙一种别样的自在感受，有些不理解的同时，沈月牙隐隐约约觉得柳燕这样的穿着十分舒适，也不用将头发紧紧盘在脑后，每次睡前解下头发，沈月牙都会感觉头皮被勒得火辣疼痛。
柳燕不以为意，下意识整理了一下耳边的碎发，这才大大咧咧地说道：
“也不怕月姐儿笑话，我自打长胖后，身体是有劲儿，但是就是觉得吧，那些女子繁复的东西让人很不舒服，平日里我出门在外大多男子扮相，即便在家，我也不愿搞那些有的没的，好在老爷比较贴心，不同我计较，久而久之，我也更随便了”
说到岳进，与柳燕吗，这个极不相配，甚至有点倒反天罡的组合，想到是别人家的家事，沈月牙过问便显得有些越矩，沈月牙笑笑，一边小口吃着碗中的饭菜，一边礼貌地回道：
“岳员外十分不错，温文尔雅，待人接物尽显谦谦君子之风，柳姐姐好福气”
听沈月牙夸自己，柳燕似乎也是这般觉得，挥挥手，话锋一转：
“那月姐儿呢，这些年，怎么不孕育几个子嗣，养在膝下，不但能解解闷，还有盼头些”
说到沈月牙的痛处，沈月牙放下筷子，端起傍边盛满茉莉花茶的瓷杯，小口小口地抿着温度适宜的茶水，过了很久，才缓缓叹气：
“我何尝不想，只是柳姐姐也见着，我这身体，越发不争气了，有过几个，都与我没有缘分，没留下来，这些年，我与夫君感情不佳，说到子嗣，更加困难，好在姬妾些帮忙延续了香火，以后等孩子们再大一点，我挑一两个过继到膝下，也算是后继有人了”
听罢，柳燕也放下筷子，看向沈月牙，半晌无话，只是低头喝闷酒，一时之间，两人陷入古怪的沉静中。
最后还是沈月牙率先打破沉静：
“怎么突然不说话了，就是个子嗣问题，至于这么夸张吗，看你的表情，像是我过得有多艰难一样”
柳燕本想问沈月牙这些年是不是过得特别辛苦，但碍于沈月牙是个自尊心特别强的女子，要是这样问，还不如不问，思虑再三，柳燕舔了舔嘴唇这才有些试探性问：
“相府那样的地方，不比益州，要是没有亲生血肉在侧，年纪大了，就会被些心思不正的人惦记，这样，益州城内有个极好的大夫，我差人去一趟，给你请来，替你把把脉，说不定他有温养身子的法子呢”
听到有好大夫，沈月牙好奇问：
“是吗，这位大夫姓谁名谁呀，我怎么不知道益州还有名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