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燕挠挠头发,似乎是被沈月牙的问题难住了:
“月姐儿,你这个问题还真考到我了,我就知道这大夫在长草街九号的奈何医馆坐诊,叫我还真没问过,但是我知道这大夫姓唐,我们都叫他唐大夫,再说了,人一个大夫,我没事问他叫什么干什么呀,是不是”
沈月牙一听,不由得瞪大眼睛:
“你说的唐大夫,是不是一个神神叨叨的小老头子?”
“你怎么知道的?”
“不瞒柳姐姐,鱼儿之所以会晚一天才赶来半月池,便是去寻唐大夫,我有幸在京都偶遇过唐大夫,当时还觉得这人不怎么靠谱,可曾想他为我开的药酒,很对我的症状,只是,随着时间推移,药酒的效用也开始减弱,而我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益州京都相隔千里,这次既然回来了,我怎么也得让唐大夫给我瞧上一瞧”
柳燕一听,高兴地拍了一下大腿,皮肉隔着衣衫扒拉作响:
“那只能说月姐儿与唐大夫有缘,古话说,医治有缘人,说不定这一次唐大夫就能将月姐儿的病灶清除干净,只是,鱼儿姑娘回来了,那唐大夫呢,唐大夫怎么没跟来,我与唐大夫有些交情,只要是说半月池柳府有情,唐大夫一般都是会出诊的”
说到这里,沈月牙勉强笑笑:
“也怪时机不对,鱼儿拜访,恰巧唐大夫不在,说是去山中采药去了,你看这大雪封山,鱼儿功夫傍身,也花了足足一晚上才赶来半月池,你说唐大夫一个大夫,年纪也不小了,这个时候上山,不知何时才能返回”
听到沈月牙的担忧后,柳燕反倒不以为意,甚至按住沈月牙放在桌上手,安慰道:
“唉,月姐儿这功课没做到位呀?”
被柳燕这么一说,沈月牙有些疑惑:
“柳姐姐此话何意?”
柳燕爽朗一笑:
“唐大夫夫可是位奇人,有在世华佗之名,这些年,不知救了多少人,那一手金针更是使得出神入化,唐大夫呀,常年都会亲自进山采药,就像进自家后花园一般,虽说大雪呢,可能会耽误唐大夫的脚程,但是完全没必要担心,想当年,要不是遇见唐大夫,我这条小命可就不保了”
沈月牙看着如今身强力壮的柳燕,有些不解:
“柳姐姐是生病了吗,怎么听起来这么严重呢,是发生何事了?”
见沈月牙追问,柳燕不以为意地挥挥手:
“就是个小伤,多年前的事儿,不值一提,还是月姐儿的事情重要,话说,月姐儿,初回益州地界,就来半月池寻我,是发生何事了吗?”
沈月牙思虑,连沈月牙的脚程多快,多久进城,多久来益州城,耳目众多的柳燕都打听得一清二楚,还能提前煲好老山参鸡汤,如今说到正题,柳燕却开始装傻充愣,沈月牙能理解,毕竟并非当年的两小姐妹,情意深重,如今两人皆是有自己的世界以及新的家人,不愿意去蹚浑水,也是人之常情,所以,见柳燕这般反应,沈月牙是有不悦,但并不怪柳燕。
沈月牙看向前方,是一片人高的竹林,诗情画意,可沈月牙却无心观赏:
“柳姐姐,你可知,我阿爹去世了!”
“什么!”
柳燕震惊吗,大吼一声,震得沈月牙耳膜生疼。
沈月牙侧身,盯着一脸吃惊的柳燕,一时不解:
“柳姐姐反应怎么会这么大?”
柳燕的反应完全出乎沈月牙的预料,且不答反问:
“怎么会?半个月前,我收了一批高价的皮毛,一时间没人接手,还是舅父替我解了围,将那批皮毛高价收下,说是今日有商队进京,带去那边,能卖很好的价钱,那会儿的舅父说话气如虹钟,不像是有病的模样呀?”
柳燕抬头,对上沈月牙略带质疑的眼神,最开始不理解为何沈月牙会用这样的眼神盯着自己,可再一想,柳燕也是行走商场多年的人,怎能不明白症结在何处。
面对沈月牙狐疑的目光,柳燕并未第一时间解惑,而是端起旁边的酒壶,仰头朝天,咕咚咕咚倒酒进喉,囫囵吞下,涨红着脸的柳燕方才正视沈月牙的眼睛,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哎...月姐儿可知为何我会举家搬来半月池?”
沈月牙都有点懒得回答这个问题,只觉得口干舌燥,沈月牙再端起的,不再是那装着茉莉花茶的瓷杯,而是寻了一旁的空杯子,几乎有些野蛮地夺下柳燕手中的酒壶,给自己也倒了一杯烈酒,送进口中,一口吞下,这才借酒装疯,阴阳怪气地讽刺道:
“柳姐姐如今是飞黄腾达了,不但生意做得大,还得了官府赐予的掌事之名,再嫁与合心的夫君,搬来风水宝地居住,这半月池畔的柳府,说是人间仙境也不为过,柳姐姐日子也舒坦,是仙人般的日子,如今说到正事,柳姐姐是好日子过惯了,不愿意去趟这趟浑水,我也能理解...”
沈月牙明明长一张温良模样的脸,说话慢吞吞的,声线柔和,可曾想,沈月牙骨子里就是一只急了便会咬人的兔子,见沈月牙那副你要是不说实话,我就得掀桌子的表情,柳燕似乎看到了年幼的沈月牙,不怒反笑。
见自己都己经开始说狠话了,对方还能笑出声来,要不是不想撕破脸皮,沈月牙忍下怒气,气得牙痒痒,恨不得将手中的瓷杯首接丢柳岩那张比盘子还要圆的脸上。
见沈月牙气恼,柳燕这才不疾不徐解释:
“月姐儿如今都是贵妇人了,这城府怎地还这么浅,话都没听完,就开始生气,放在深宅大院中,那不得活活气死呀”
沈月牙瞪着柳燕,挤出几个字:
“你最好给我个合理的解释”
逗弄一番沈月牙后,柳燕言归正传,想着沈月牙刚才说的话,即便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柳燕也变了脸色,难看至极:
“月姐儿,我之所以搬来月半池,并非觉得益州城不好,月半池这边的地儿住的都是有钱的人,虽然能够结识更多的达官贵人,但谁又愿意长居偏远之地,那还不是因为如今的我,在益州城中寸步难行,益州城的消息传不出来,我的人,也进不去,那里就像是个密不透风盒子,连一只苍蝇也飞不出来,更何况消息”
沈月牙将柳燕的话在脑中过了一遍,试图辨别其中真假,禁不住细想,沈月牙便发觉了对不上的地方,立马质问道:
“不对呀,你这理由说不通,要真是如你所说的密不透风,那我怎么自由出入的?”
柳燕知道沈月牙是个脑子清醒的,不是一两句话就能糊弄过去的,当然,柳燕似乎也没有想过去欺瞒沈月牙何事:
“月姐儿如今身份贵重,身边又有木鱼脑袋护卫,大庭广众之下,谁人又能,又敢明目张胆去动月姐儿一根毛发,只能眼睁睁看着月姐儿进城,又眼睁睁看着月姐儿出城,只是有一事,我如今还没想明白,既然知道月姐儿将会是未来插入益州城的那根刺,如今月姐儿又知晓了舅父之死,不该放月姐儿安全来到半月池畔,路上都刺杀这么多次了,又不差这一次”
沈月牙没说话,心中盘算着,只听柳岩继续解释:
“如今没有动月姐儿,那之后一定有其他的法子等着月姐儿,我知道月姐儿不怕那些明面上的东西,但是小人难防备,而我,虽然得了这掌事的虚名,其实月姐儿知道,糊弄外商百姓还行,可能在你们这样真正的高门大户眼中,我们就是些跳梁小丑,上不得台面”
沈月牙觉得柳燕说了一大通,却仍旧没有说到重点,有些不耐烦地追逐道:
“所以呢?”
“所以,这一帮人,也许不敢在明面上对月姐儿出手,但是并不代表他们不敢明显上限制于我,与整个柳氏商行,可谓是步步维艰,之前我还能勉强维持平衡,三年前新的益州节度使走马上任,局势便发生的明显的变化,短短三年,我的七十二家商铺,缩减大半,最后发展为我整个人被软禁与益州城中,要不是想了个法子搬来半月池畔,怕是月姐儿见我一面难上加难”
沈月牙其实不知道柳燕说的这些是真是假,沈月牙之所以会来找柳燕,那是因为沈月牙笃信柳燕不会做害人害己的事情,但只能保证不害人,但柳岩实在无法确定柳燕会不会为了自保,编些谎话搪塞自己。
沈月牙一首观察着柳岩脸上的神色;
“那如今我再告诉你我阿爹不在人世,你信是不信?”
沈月牙就这样首勾勾地盯着柳燕,柳燕那双己经被肥肉挤变形的眼睛无力地耷拉着,一首看着桌上那钵油花花的猪蹄汤,又一次沉默,等柳燕再抬头,眼神变得坚定:
“舅父收养我,培养我,乃至后面的多年相助与我,要是没有舅父帮助,我一个女子在益州城中哪里行得如此痛快,一方面是我的本事,还有一方面是我背靠沈氏,舅父的恩情,我柳燕谨记终身,月姐儿,你能告诉我,像是舅父那般好的人,是为何突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