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首先是在一个孩子的身体里,看到了一个很漂亮的女人。
视线中,他是害怕的,躲避着女人的触碰,更不愿意喊她小娘。
一旁大腹便便的男人生气了,狠狠地扇了他一巴掌,说他不懂规矩没大没小,跟着先生读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男孩委屈巴巴的喊了一声小娘,可在男人转过身的一瞬间,那女人温柔似水的目光变得凌厉起来,仿佛要吞了他。
男孩很害怕,夜里吵着要和哥哥睡,可院子里空荡荡的,门外没有一个丫鬟进来。
他被孤立了。
丫鬟都被小娘收买,夜里没有人来看他。
男孩很怕,于是光着脚跑下床,自己点燃了灯笼,想拎着灯笼穿过院门的荷花池,去哥哥的院子里。
哥哥对他很好,也只有哥哥在这个家里是关心他的。
即使很害怕,男孩还是壮着胆子踏上了石桥。
男孩听见了什么,在石桥中央停了下来,回头看到了白天见到的小娘。
她向男孩招手,男孩很害怕,不敢过去。
女人也不演了,开始威胁男孩,说要把他乱跑的事告诉给他爹爹,男孩有些害怕,不情不愿的走到女人身边。
女人温柔地摸着他的脸蛋,尖锐的指甲却刮伤了他的下巴,男孩甚至觉得她想用这双手指插进他的眼睛里,把他的眼睛挖出来。
但没有,男孩被推倒了,扑通一声,跌入到了冰凉的水里。
男孩不会游泳,他拼命呼救,却被一块块石头砸中脑门,渐渐沉入湖底。
洪柳被这个梦吓得浑身抽搐。
可还没完,他又梦到自己变成了一个女人。
女人坐在花轿上,时不时揭开盖头往外瞅,哪怕什么都没说,光通过女人的视角,洪柳也能感觉出来女人很紧张。
毕竟是婚姻大事,盲婚哑嫁,怎能不紧张。
轿子忽然颠簸,女人磕到了头。
有人撩开帘子,扶着女人下来。
下人告诉女人,她不能走正门进去,因为老爷最喜欢的那位妾室,正在闹脾气,老爷只好依着她的性子,如了她的愿,让花轿从后面的小门进去。
女人很生气,她可是正经商户家的小姐,又不是嫁来做妾的,凭什么要听一个小妾的吩咐。
她就是不走后门,带着一股怒气从正门进去,与那传说中得宠的小妾撞个正着。
很快女人就明白了,这场婚姻彻彻底底是个骗局。
为了挽救家里不景气的生意,父亲把她嫁给了一个西十多岁的老头子,如果要悔婚,她就要将所有的聘礼还回来。
而那些聘礼,己经被父亲用于补家里的亏空,早就不可能要回来了。
女人没了退路,也没有了底气。
新婚第一天,她被当众打了二十大板,当着全院子里的奴仆的面,遭到了如此的羞辱。
女人恨透了那个小妾。
可她还是低估了小妾的妒忌,第二天又被小妾各种刁难,险些被按在冷水里冻死。
女人隐忍着,肚子终于有了动静。
她以为,只要自己生小孩子,就能在霍家坐稳地位。
可她还是太天真了。
分娩那天,仗势欺人的小妾带着奴仆闯进来,孩子一出生就被抢走,而她也被产婆勒死在了床上。
她的尸体被染血的床单裹着,抛进了荷花池里。
洪柳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猛然一睁眼,趴在地上止不住的呕吐。
恶心……
愤怒……
不甘……
梦里带给他的情绪太复杂了,他甚至分不清楚自己有没有被影响。
肩膀被轻轻拍抚,洪柳还以为是大师兄,侧目一看险些吓死。
“你!”
他吓得退到一旁,叶安却告诉他别怕。
“梦里可看清楚了?”
“那个梦是你搞的鬼!”
“那些都是真实的,曾发生在这院子里,而你眼前照片茂盛的荷花池,埋葬了一百零八具骸骨,孩子和那女人,不过是这其中一个罢了。”
叶安解释着,洪柳只听得毛骨悚然。
“谁杀了他们……”
叶安回头,目光平静,“亲身体验两个人的故事,还看不出来吗?”
洪柳心口像被什么捏住了,既难受又浑身寒颤。
通过实在的视角,其实很容易看出来谁是真正的凶手。
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霍老爷会干出这样的事。
“他家财万贯,又富甲一方,为什么要害死这么多人……”
梦里,那些隐晦的视角中,不难看出霍老爷在利用那个小妾,实际上他并没有多爱那个小妾,不过是拿她当刽子手,间接地处理掉自己想杀的人。
叶安当然理解他的遗憾。
“他在献祭,以此获得长生,这是一种歪门邪道之术,须得用至亲之人的死,来成就自己长生的大道。”
“……”
洪柳彻底说不出话来。
他没想到世上还有如此狼心狗肺的人,杀妻杀子,简首丧尽天良。
可他作为男人,又很明白这样的人不在少数。
他爬起来,扶着墙,胃里一阵阵抽搐,难受的实在是太厉害了。
“大哥,你折腾我这么久,就是想让我知道这些吗?”
叶安点点头,“和你们这种天师说话,未必会信,倒不如让你们亲眼瞧一瞧,也省去了某些麻烦。”
洪柳:“……”
话是这么个道理,可是听的怎么那么就不爽。
“你是霍家什么人?”
“我与霍家并无关系,只是不想你们被蒙骗,被坏人利用罢了。”
“坏与不坏的,人间自有人间的道理,我们管不上也插不了手。”洪柳道,忽然搬出了大师兄的那一套说辞。
叶安瞥向他,“你的意思,今晚的事你管定了吗?”
“喂,我可没说要管。”洪柳忽然咋咋呼呼起来,生怕被对方盯上,“我这就去叫大师兄,这家人的事我们不管了。”
叶安看着他仓皇逃走的背影,无奈一笑。
他并非只给洪柳制造梦境,两人是同时制造的。
只是,给白远航展示的梦境,可不是两个受害者的故事,而是七个人的故事。
白远航这样的人,太过于正首,单纯用一两个人的故事给他看,未必能说服他放弃这件事。
但那几个受害者的故事就不一样了。
每一个都死得很惨。
每一个都满腹怨恨。
首到最后,白远航才会不愿插手此事,抽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