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京·帝阙宫·御书房。
晨钟方歇,宫门徐开。金銮玉案之上,朱红密疏如雪纷飞,朝臣候命于丹阶之下。
而在那层层庙堂之顶,一道纤瘦却挺拔的身影静立书案之后,正是陛下独女、御封长乐郡主——姬清仪。
她素衣披袍,眉目端凝,正翻阅一份“宣律司呈阅”——落款:盛铸。
内容关于“雁门旧案余孽浮现、钦使沈辞白擅调皇信、夜闯观柳街”,字字诘问,句句敲打。
她合上奏疏,目光幽冷,唇角微勾:“盛铸啊……你比十年前更沉得住气了。”
门外轻响,一道稚声传来:“郡主,今晨辰时,沈大人己出城,往洛池古道而去。”
姬清仪轻声道:“命人尾随,勿惊。”
小宫婢颔首退下。她目送门扉阖合,才缓缓转身,看向殿后挂着的一幅长卷——《雁门图》。
图上关隘千重,风雪浩渺,而角落处,一家三口隐隐相携而行,字迹题款:“沈仲远·绘”。
那是她年少时亲眼所见,父皇为其留存。
沈家,曾是朝廷最锋锐的一柄剑,也是最先折断的一根骨。
……
此时,魏京·沈宅旧址后院。
夜雨初歇,地砖湿滑,李玄通正守着一口旧井,将一封信件轻封入竹筒,系上线索鸽。
沈辞白推门而入,抬眼望天,低声说:“放吧。让魏京的风,也吹进‘洛池古道’。”
李玄通沉声:“那少年……真是飞字营后人?这事若传出去,只怕……”
“所以要快。”沈辞白打断他,“越早查清,就越少一个无辜人陪葬。”
李玄通迟疑片刻,终是放飞信鸽。鸽影一闪而逝,没入晨光未明的天际。
……
三日后,洛池古道。
寒风猎猎,古道萧瑟。
沈辞白与李玄通带着那名少年陆尘,沿着父亲遗信所指方向,终于来到一处名为“半壁轩”的旧庄院。
“此处……曾是飞字营的暗桩?”李玄通低声。
沈辞白微一点头:“传闻未证,但父亲遗信留下此地,定非虚设。”
他推门而入,院中落叶遍地,一石桌上却干净如新,唯有一本线装书静静摆放。
他翻开第一页,墨香犹存,竟是飞字营前指挥使陆清亲笔所录:《风策录》。
首句赫然写道:
【飞营受命于密诏,不归刑部,不附三司,只听天命而行刃……】
书页之下,一枚铜印——飞字营旧玺,静静嵌在书脊。
李玄通看得毛骨悚然:“这……这己足以动摇朝纲!”
沈辞白却目不转睛地翻至末页,只见最后一行潦草笔迹:
【若吾死,子陆尘将续吾志。沈仲远可托,沈辞白可继。此志,不忘家国。】
他缓缓合上书册,低语道:“陆清……你当真信我父子?”
话音未落,屋外忽响一阵脚步杂沓。
“有人来了。”李玄通警觉抽刃。
院门被一脚踹开,一众黑衣人如潮而入,未及言语,刀光破风而至。
沈辞白抱起陆尘后跃,冷声:“不必留情!”
二人拔刃迎敌,洛池古道间,杀声骤起,血溅残壁。
而后院檐下,一道倩影默默观战,白衣胜雪,正是——姬清仪。
她袖中掐着一枚小巧铜哨,未曾吹响。
身后侍女疑声:“郡主,要救人吗?”
姬清仪眼眸微眯,看着那场寒战厮杀,淡淡开口:
“他若连这局都破不了,何以入我这场棋?”
……
战斗不过盏茶,黑衣人悉数伏诛,沈辞白一身血迹,气息沉重。
他一抬眼,终望见檐下白衣女子。
“你是谁?”
姬清仪缓步而出,低声回道:“你父亲画中,唯一空白之处——我曾在旁看过。”
沈辞白心神一震。
“沈辞白,你想查的案,不止雁门。”
“你想翻的旧账,不止沈家。”
“你想守的天下……”她缓缓走近,在他耳边低语:“……却早己烂在根底。”
沈辞白一言不发,只是盯着她,眼中己无初见时的平静,唯有一丝——困惑、动摇、还有警惕。
姬清仪转身离去,临行之际轻声:“若你还想走这条路,入京来见我。”
“御史台外,我等你。”
……
而远处山林,一只飞鸽从黑暗中振翅飞起,飞向魏京方向。
落信之地,是宣律司·盛铸案前。
他接信展读,嘴角缓缓扬起:
“鱼,终于肯入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