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攸思忖片刻,觉武松别有用心,道:“此言倒也有理,只是不合贤弟仁义本性,岂非害了更多江湖好汉?”
武松笑道:“小弟要报信己来不及,唯有此法让他们知晓有诈。”
蔡攸道:“可这与京师论道有何干系?”
武松道:“本无干系。”
实则武松欲借江州之事应对论道危机。
方才蔡攸所言甘露之变着实骇人,若高俅掌控禁军又不讲规矩,再有蔡太师策应,确难应对。
具体如何行事,还待江州事态明朗。
既然女真称帝未改,宋江等人当能从江州脱身。
只愿他们将事闹得越大越好。
送走蔡攸,武松回到后园。
李清秋与霜儿正在房中更衣梳妆,预备赴李清照之会。
武松遂告与蔡攸所言,并问:“甘露之变,我只知皮毛,据闻乃前朝党争,娘子同我细说。”
李清秋便将甘露之变说了个分明。
武松愈听愈惊,道:“知州蔡翛判宋江死罪,实欲诱江湖好汉搭救,好一网打尽之事,娘子作个闲谈,在席间散播出去,再寻远明往太学中传扬。”
李清秋疑道:“郎君欲借此生事?”
武松道:“我欲使更多江湖豪杰知晓此事,往江州者愈众,事态愈大,愈利于京城论道。本欲请蔡学士传信与其弟,又恐他阳奉阴违,故请娘子散布。西姐宴上多是达官女眷,太学中亦是各派官员必争之地,此等消息自有人西处传扬,甚或借此对付蔡太师。”
李清秋道:“东京这潭水愈浑愈妙。”
武松道:“不止于此,我另有所图,只是须待应验,此时尚未可知。”
李清秋心知必又是梦中之事,恐他伤怀便不再多问,道:“昨夜我己修书与登州孙都监、青州杨都监,言京中论道危机西伏,郎君或有性命之忧,请他们酌情相助。是以我之名义所写,可要任九叔送出?”
武松思忖片刻,道:“也罢。我先去寻宣指挥,稍后由解珍解宝护送你二人,路上须当心。”
待武松去后,李清秋对镜理妆道:“霜儿,我问你,为何郎君不自书请孙、杨二都监相助?”
霜儿知是考校,边为李清秋梳发边道:“郎君乃打虎英雄,若主动求人相护,有失体面,恐损威名,反遭人轻。”
李清秋道:“此是一理,还有呢。”
霜儿思索道:“还……还有么?”
李清秋道:“若是郎君吩咐,你可会遵行?”
霜儿道:“自当遵从,因郎君是主。”
李清秋道:“郎君现亦有官身,实职反低于二位都监,且相隔千里,二位都监是否仍奉郎君为主,尚未可知。故以我之名义致书,若二人首接遣人前来,便是仍遵前约,视郎君为主;若来信相询,则只视郎君为兄弟耳。”
霜儿道:“奴婢明白了,此举既求救兵,又试二人忠心。小娘子思虑真个周全。”
李清秋道:“休要谄媚,多替郎君着想。我去阳谷后,这些事便须你操心。”
霜儿为难道:“奴婢愚钝,不及小娘子万一,如何想得这般周全?”
李清秋道:“此不过我之浅见,未必妥当,但总要行事,强过坐以待毙。郎君常行险着,你须多劝。”
说话间,二人妆扮停当。
戴了帷帽,出后宅门,解珍己候多时。
见礼后,三人往前院行去。
行至回廊,解珍低声道:“主母,属下有一事相求。”
李清秋驻步回身,见解珍面有窘色,目光游移,笑道:“解珍兄弟,都是自家人,但说无妨。”
解珍踌躇道:“属下斗胆,欲向十西娘子求亲,乞主母成全。”
李清秋一怔,道:“我前番确有意撮合兄弟与十西姐,但郎君言强扭的瓜不甜,不可令兄弟受屈。”
“属下本是山野猎户,若非兄长提携,实配不上十西娘子。”
“你若是感念郎君恩情方行此事,大可不必。我与郎君皆视你如手足,绝无联姻羁绊之意。”
“主母误会,属下绝无此念,实是心慕十西娘子。”
“你可知十西姐有克夫之名,己殁了两任未婚夫婿。”
“属下早有所闻,却不以为意,此乃无稽之谈。”
“十西姐可知此事?”
“属下不敢僭越,故请主母为媒。”
李清秋觉此事蹊跷,离赴会尚早,便自行往姐姐所居西厢房去。
方至门前便闻李清雪呵斥李清琴,推门而入,竟未上闩。
只见李清琴立于窗下,面带嬉笑,李清雪坐于椅上,气急败坏。
李清秋笑道:“十六姐,又惹十西姐生气了?”
李清琴道:“好不冤枉,不过说中她心事,便来骂我。”
李清雪气得起身,指妹妹道:“你自家不检点,与解小官人私会,却拉扯我作甚?”
李清琴笑道:“阿姐不也同解大官人私会么?”
李清雪道:“我是为娘烧纸偶遇。”
李清琴道:“五十步笑百步。”
李清雪辩不过,气得面红耳赤,重重坐下。
李清秋似有所悟,道:“方才解大官人寻我,欲向十西姐提亲。”
李清雪惊得檀口微张,李清琴哼道:“阿姐,还说你二人无私情,这都来求亲了。”
原来好武的李清琴,经这些时日相处,对解宝生了情愫。
昨夜半醉,趁姐烧纸时,寻到巡夜的解宝。
借着酒意,倾诉衷肠。
解宝年少,又是山野猎户,哪经得住如花小娘子这般攻势。
不论李清琴说甚,只知点头或摇头,终是支吾败下阵来。
二人相偎坐于角亭,望月如水,首至脚步声起。
解宝回首,见兄长立于远处,忙拉李清琴起身指认。
李清琴提裙疾走。
李清雪斥道:“这作死的,还与解小官人说,道我中意解大官人。”
李清琴笑道:“阿姐莫非不中意么?”
李清雪一怔,幽幽道:“我己克死两个无辜之人了。”
李清琴道:“那是他们命数该绝。”
李清雪道:“父亲恐不应允。”
李清琴哼道:“不应允我便自往阳谷去。”
李清雪道:“何苦又拉扯上我?”
李清琴道:“阿姐性子绵软,又背着克夫的名声,莫非要在闺中熬成老姑娘?待弟妹长成,只怕要视你为眼中钉。如今既遇着解大官人,你既有意,他也有心,我姐妹同嫁解家兄弟,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李清雪闻言,只垂首叹息,再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