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秋道:“七叔父或难应允,但只要说动七叔母,万事好商量。又有我与郎君先例,族中当无大碍。七叔母娘家来了这许多亲戚,为撑场面耗费不少,我去与七叔母说,每人千贯聘礼,不怕她不答应。”
李清琴道:“一千贯?十九,你疯了?继母那般吝啬,家中又无余财,恐不置办嫁妆,聘礼怕也要尽数扣下,岂不吃亏?”
李清秋道:“十六姐还未过门,便向着外人了?要让七叔母帮腔,聘礼自然全归她处置。”
李清琴昂首道:“那聘礼原是我的,凭何予人?况是给继母,心中不痛快。”
李清秋道:“凡事以和为贵,七叔母亦非苛刻之人。七叔父处麻烦些,若为解家兄弟捐个官身,再保他日后战功晋升,或能勉强应允。”
三人商议一番,决意李清雪姊妹同赴诗会,顺道请李清照帮衬几句。
趁二女梳妆时,李清秋唤解珍兄弟至正厅,道:“既你二人有意,我便往七叔父家提亲。只是莫要勉强,免得日后伤了和气。”
解宝笑道:“不勉强不勉强,我兄弟白身猎户,倒怕委屈了二位小娘子。”
李清秋道:“郎君自会为二位谋个出身,不必忧心。”
解珍道:“属下兄弟在东京无长辈,万事但凭主母做主,一应礼数俱按东京规矩,不可委屈了二位娘子。属下身无长物,登州尚有些积蓄,捐官所费甚巨……”
李清秋摆手道:“解珍兄弟此言见外,郎君能以家小相托,便是视二位如手足,兄弟之情岂是钱财可量?此话休要再提,免伤和气。”
解珍忙叉手道:“属下失言。只是兄长开销甚大,那些钱财留着也无用。”
李清秋笑道:“昔日孑然一身,自然视钱财如粪土,待成家后,只怕嫌少不嫌多。”
此时霜儿入内,道:“小娘子,二位娘子己准备停当,可要动身?”
李清秋颔首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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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尉府,高俅得宣赞呈报:
光明道护法真人、武德郎武松请命参与论道护卫之事。
周昂进言道:“太尉,恐彼辈别有所图。”
丘岳嗤道:“你这厮向来畏首畏尾,前番还忧心武松遁逃,今番他自投罗网,正好教他立下军令状。”
周昂道:“那武松广结江湖亡命,届时必引绿林中人充作护卫,俱是身手了得之辈。城中不便大军布阵,加之文武百官、市井百姓围观,恐被其乘乱走脱。”
高俅目中寒光一闪,缓缓道:“来的江湖草寇越多,本官越有由头调遣大军。”
丘岳小眼一转,附和道:“正是。那些杀人越货的匪类冒充护卫,岂非意图谋害圣驾?正好以谋逆、刺驾为名,调大军入城剿匪,连由头都是现成的。”
高俅令道:“传令守城军士,放松盘查。”
周昂忧心忡忡道:“太尉,若事态扩大,恐难以收拾。”
高俅冷笑道:“前番刺杀,本官退让一步,实为大谬。一步退,则步步退。日前官家加封宿元景为太尉,兼领马军司,分明是要分权。本官若再不立威,只怕殿前司那些首鼠两端的将领,都要转投宿元景门下。”
周昂不便再言,只得暗自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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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松、关胜、宣赞、郝思文策马东行。
出新曹门约五里,见官道旁立一路牌,上书:小红庄。
循北岔路行约一里,见一冰封小河,两岸积雪皑皑。
有石板桥连通两岸,桥头立丈高木栅,悬朱漆牌匾虽风雨剥蚀,犹可辨西个狰狞大字:
擅入者斩。
栅后便是殿前司捧日军第西厢驻地。
哨楼兵卒似识得宣赞,栅门缓缓开启。
但见三进院落,正是都指挥使衙门。
院中黑底红字三角旗猎猎作响,上绣虎头并斗大“禁”字。
衙署周遭营房数排,青烟袅袅,不知是炊烟抑或取暖所致。
院门开处,一少年引着几名老卒迎出。
宣赞下马前行,笑道:“此乃小弟营盘,若非这旌旗并外间拒马、哨楼唬人,以诸位兄长本事,怕是能单骑闯营。”
入厅分宾主坐定,少年奉茶后自去。
武松环顾道:“宣指挥此处倒清净。怎不见都虞候等人,莫非这些官职也吃了空饷?”
宣赞叹道:“正是。捧日军每厢应有二千五百至三千五百员额,如今小弟麾下实有西百九十七人。都虞候乃童枢密亲信,到任时只来过一回,下面将官多半挂名不履职,唯几个都头各领百人充数,平日庶务俱由舍侄打理。”
武松问道:“这两千空饷,值多少银钱?”
宣赞道:“殿前司每年多发与小弟二百贯,其余落入何人囊中,却不得而知。”
武松追问:“若不要这钱,偏要满员如何?”
关胜、宣赞、郝思文闻言俱笑。
笑罢,宣赞道:“将军年少气盛,初入仕途自然壮志凌云。但我等武人谁不曾如此?待熬上几年,便消磨了锐气。这空饷非独童枢密、高太尉中饱私囊,自军器监始,禁军上下谁不染指?便是营中老弱,也因空饷得益,否则岂能在此苟安?武松兄弟且想,上下沆瀣一气,你要满员,从何处补?纵使面圣,官家也无可奈何,须知修建皇家园林的银子,何尝不是分了一杯羹?”
武松慨叹道:“如此说来,欲强兵秣马,唯有另起炉灶。”
郝思文道:“本朝军制乃太祖太宗所定,谁敢更易?纵使武将军欲借光明道练兵,终究要依附禁军体系,否则必遭群臣攻讦。”
关胜目含深意道:“武将军若有良策,我等愿效犬马。”
武松默然片刻,道:“日后还须诸位兄长相助。眼下小弟欲广邀江湖豪杰入京见证论道,然绿林中人多有官司,欲借宣指挥旗号作掩护,不知兄长可否行个方便?”
宣赞笑道:“有豪杰相助,小弟求之不得,如此便不惧高太尉暗中作梗。”
郝思文忧道:“若高太尉借此调大军围剿,如之奈何?”
武松道:“蔡太师既支持,高太尉必以谋反为由调兵,此正合我意。一来东京城内,尤以大相国寺左近,不利大军展开,至多调遣千余精锐,终将演变为巷战,短兵相接,此乃绿林所长。二来论道时有百官百姓围观,事态扩大后官家必会制止,倘引发民变兵变,孰能担当?”
关胜击掌道:“将军妙计,不求战而不惧战,要战便须雷霆万钧。”
武松拱手道:“正是此意,以战促和。”
宣赞沉思良久,决然道:“愿从将军之策。堂堂太尉尚敢孤注一掷,我等何惜此头?”
武松谢道:“多谢诸位兄长。小弟即遣心腹入京,先至此地集结。另欲寻些助力,不知禁军中可有与高太尉不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