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璇妃璇玑差遣了自己最为信赖的宫女霜降,暗中留意着怡然馆的一举一动。
霜降心思机敏,没过多久,便将卫宛音与阿福的往来规律摸得一清二楚:每隔三日,阿福总会在戌时送夜宵至内殿,且每次都会多逗留一刻钟。
而卫宛音身旁的贴身宫女阿莲,每逢阿福前来,便会有意支开其他宫人,甚至有时会亲自守在门外。
虽说两人并非每次都会有亲昵之举,但阿福离去时,卫宛音面上总是泛着红晕,眼眸中还带着丝丝缕缕的恋恋不舍。
璇玑听完霜降的回禀,指尖在桌案上轻轻敲击,陷入了沉思。片刻后,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中闪过一丝算计。
她刻意在御花园的凉亭与卫宛音 偶遇。
彼时,卫宛音正独自赏花,瞧见璇玑走来,神色一变,但仍规规矩矩地行礼道:“见过璇妃娘娘。”
璇玑微微一笑,语气温婉柔和:“怡容华不必多礼,本宫恰好路过,见你独自一人在此,便想着过来与你聊聊。”
卫宛音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娘娘客气了。”
璇玑状似不经意地提及:“妹妹近日胃口欠佳吗?瞧着都清减了些呢。”
卫宛音指尖一颤,不过很快便镇定下来,轻声说道:“多谢娘娘关心,臣妾只是近日天气闷热,食欲稍有减退罢了。”
璇玑轻笑一声,意味深长地看了卫宛音一眼:“是吗?妹妹可要好好保重身子才是,毕竟,有些事若是做得太过,可是容易伤身的。”
卫宛音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却仍强撑着笑道:“娘娘这是说笑了。”
璇玑不再多言,转身缓缓离去,只是临走前,故意压低声音道: “戌时的夜宵,还是少吃为妙。”
卫宛音浑身猛地一僵,手中的帕子几乎要被她捏碎。
璇玑离开后,卫宛音匆忙返回怡然馆,脸色惨白如纸。
阿莲见状,赶忙上前关切道:“主子,这是怎么了?”
卫宛音紧紧攥住她的手,声音颤抖:“璇妃!她什么都知道了。”
阿莲大惊失色:“这、这怎么可能呢?”
卫宛音咬着下唇,眼中满是恐惧:“她刚刚暗示我,说夜宵少吃为妙,她肯定是在警告我!”
阿莲的脸色也随之大变:“主子,那现在该如何是好?要是璇妃告发您……”
卫宛音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似是下了决心,猛地睁开眼,眼中闪过决绝之色:“不行,绝不能坐以待毙。去请宸妃娘娘过来,就说本宫有要事相商。”
璇玑回到自己宫中,心情格外舒畅。
霜降低声问道:“娘娘,您打算如何处置怡容华?”
璇玑轻笑一声:“不急,且让她先慌乱一阵子。”她端起茶盏,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眼中闪过一丝冷意:“本宫倒要看看,宸妃会不会出手保她。”
卫宛音在怡然馆内焦急地来回踱步,指尖绞着帕子,首至门外传来蘅宁沉稳的脚步声。
“姐姐!”她几乎是飞奔上前,眼眶泛红,“璇妃、璇妃她知晓一切了!”
蘅宁神色瞬间凝重起来,抬手示意寄夏退下。待殿门关上,她才低声问道:“她知道什么了?”
卫宛音咬着唇,声音发颤:“她、她知道我与阿福的事了。”
蘅宁眸光一沉,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你确定?”
卫宛音连忙点头,将璇玑在御花园的暗示一五一十地复述了一遍,末了,声音带着哭腔:“姐姐,若她告发我,我必死无疑,就连珠筠与洪福都会被牵连的。”
蘅宁听完,心头一沉。她早知道璇玑不会善罢甘休,却没料到她会拿卫宛音开刀。
这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璇玑是想用卫宛音的性命逼她就范。
“你先别急,”蘅宁按住她颤抖的肩膀,声音沉稳,“璇玑既然没当场发作,便是还想拿捏些什么。她要的不是你的命,是我的态度。”
卫宛音泪眼婆娑地看着她:“那…那我们该怎么办?”
蘅宁沉默片刻,眸色渐深:“这事不能声张,你和阿福暂且别再露出半分异样。”
她看着卫宛音苍白的脸,又添了句:“放心,有本宫在,不会让你们白白送命。”
卫宛音重重叩首,泪水砸在地上:“多谢姐姐…”
翌日,璇玑在御湖边与蘅宁不期而遇。
“姐姐今日气色看起来格外不错呢。”璇玑笑意盈盈,仿佛之前的威胁从未发生过。
蘅宁淡淡一笑:“璇妃也是容光焕发。”
两人并肩而行,璇玑忽然轻叹一声:“深宫之中,日子着实寂寞,有些人耐不住寂寞,倒也情有可原。”
蘅宁脚步微微一顿,侧眸看向她:“璇妃这话是什么意思?”
璇玑笑而不语,只是意味深长地说道:“姐姐觉得,若是有人犯了宫规,是该依照规矩秉公处理,还是网开一面呢?”
蘅宁首视着她的眼睛:“那得看犯的是什么错,又因何而犯。”
璇玑轻笑一声:“若是…有人私通呢?”
刹那间,空气凝滞了。
蘅宁神色依旧平静,语气波澜不惊:“璇妃若有确凿证据,大可禀明皇上,又何必与本宫说这些?”
璇玑歪着头,眼中带着几分玩味:“姐姐当真对此事毫不关心?”
蘅宁神色淡然:“如今后位空悬,后宫诸事皆由皇上定夺。”
璇玑向前凑近一步,压低声音道:“可若妹妹想用这个秘密,换姐姐重新考虑我的提议呢?”
蘅宁眸光瞬间一冷:“你这是在威胁本宫?”
璇玑向后退了一步,笑意却丝毫未减:“姐姐这是说的哪里话?我只是觉得,姐姐既然能对怡容华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为何就不能对妹妹的计划稍微宽容些呢?”
蘅宁抬眸望向她,声音寒冷:“璇妃,你自己的恩怨,何苦要牵连无辜之人?”
璇玑轻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讥诮:“无辜?姐姐可别开玩笑了,这世上哪有什么真正无辜的人?怡容华与厨子私通,本就是死罪。我若将此事奏明皇上,不仅她性命难保,她的贴身宫女、那厨子,甚至大公主与三皇子都得受到牵连。”
蘅宁心中一凛,深知璇玑所言绝非虚言,若皇上知晓此事,必定会严惩不贷。
“姐姐别再犹豫不决了,你以为拒绝我,就能保住那些人的性命吗?即便没有姐姐的帮助,中元之夜的计划我照样会实施。区别不过在于,怡容华和她情郎的性命能否得以保全罢了。”
蘅宁胸口剧烈起伏,她死死盯着璇玑,沉默良久后,终究还是松了口:“本宫会帮你的。”
璇玑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姐姐果然深明大义,只要姐姐全力配合,本宫保证,怡容华他们不会有事。”
说罢,她意味深长地看了蘅宁一眼,而后转身离去。
蘅宁望着她远去的背影,眼神冰凉。湖面的风卷着水汽扑来,打湿了她鬓角的碎发,却吹不散心头的滞涩。
寄夏从暗处走近,见她立在湖边许久不动,忍不住轻声道:“娘娘,风大,该回宫了。”
蘅宁转过身,眸中那片清明之下,藏着翻涌的暗流:“回吧。”
她的声音很轻,像被风吹散的雾。
回到昭鸾殿,她独自坐在窗边,窗外的花开得正盛,殷红的花瓣叠着重重光影,刺得人眼疼。
“你去告诉怡容华,让她无需担忧,本宫己处理妥当。”
蘅宁的语气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寄夏担忧地看了主子一眼,低声道:“娘娘,璇妃她……”
“去传话吧。”蘅宁打断她,抬眸时,眼底己是一片清明。
寄夏退下后,她唤来秋竹,“你去备些点心,送到璇妃宫去,就说本宫预祝她大事得成。”
秋竹一愣,终究还是应了声是。
殿内重归寂静,蘅宁闭眼深吸一口气,睁开眼,眸中只剩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