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林苑的梅花,开得正旺盛,粉白花瓣缀满枝桠,落雪层层叠叠。
萧寂月扶着腰,伫立在梅林之中,被这美丽的场景迷了眼,风轻柔地拂过,带起一阵花雪纷飞。侍女绿竹小心搀扶着她前行,目光也不由自的被梅花迷眼。
萧寂月脚下突然打滑,绿竹尚未反应过来,便见主子整个人向前仰去,她下意识去拉没拉到。
萧寂月重重摔在覆满积雪上,身下瞬间淌出血,她捂着肚子,腹部传来的绞痛几乎要将意识撕碎。
“本宫….的孩子….”她气若游丝的叫喊,眼泪和血水混在一起滚落。
"来人!快来人啊!"绿竹的尖叫刺破梅林,她慌乱扯开披风裹住萧寂月颤抖的身子,沾血的手指按住那不断渗出的温热。
正在不远处赏梅的蘅宁听到喊声,心头猛地一紧,远远望见雪地上的人以及血迹,惊得手中的暖炉掉落在地。
“快传太医!再去禀报皇上!"蘅宁一边吩咐随从,一边跑向萧寂月解下披风盖在她身上。
萧寂月虚弱地抓住她的手腕,声音微弱:"我的孩子...保...保住..."话未说完,便陷入昏迷。
蘅宁看着她毫无血色的脸,心急如焚,不停地呼唤:"萧妃!你醒醒!"她看着萧寂月身下的血,慌得不行
长乐宫内,太医神色凝重地进进出出,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药香。蘅宁站在寝宫外,耳边不时传来萧寂月的痛呼声。她被吓的呆住了,身上留了大片萧寂月的血迹
延礼与荣薇赶来时,她连行礼都忘了。
还没等延礼询问,殿内突然爆发出刺耳的碎裂声,紧接着是太医颤抖的哭喊:"娘娘血崩了!快!快拿止血散来!"
延礼脸色骤变,一把推开挡在面前的宫人就要往里冲,却被荣薇死死拽住衣袖:"皇上不可!产房血气冲撞龙体啊!"
延礼却充耳不闻,用力挣脱荣薇的手,吼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在乎这些!”说罢走进了殿内。
荣薇看向蘅宁,目光也多了几分审视:“淑妃,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萧妃为何会突然小产?”
蘅宁身子一颤,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也不知道,我只是,突然就……”
太后匆匆赶来,凤眸凌厉地扫过众人,最后落在蘅宁惨白的脸上:"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会如此?”
荣薇连忙上前搀扶太后,低声道:"太医正在里面施救,只是......孩子怕是……”
延礼脸色铁青地从内殿走出,往日沉稳的面容有些呆滞,活像吞了只死苍蝇。他看向单薄的蘅宁,“究竟是怎么回事?”
侍女绿竹重重跪在地上,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派人去彻查!”延礼冷声下令,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太后眉头紧蹙,目光沉沉地看向绿竹,“雪天路滑,你们这些做奴才的也不仔细着伺候”
绿竹身子抖得如筛糠,“太后娘娘赎罪,奴婢……奴婢己经是尽心尽力了,可谁知娘娘突然脚下一滑就……”
“拖出去!”延礼怒喝一声,声音在空旷的宫殿里回荡。太监得了令,立刻上前,将绿竹强行拖走。绿竹凄厉的求饶声在风雪中渐渐消散,只余风声呜咽。
蘅宁似乎被延礼的声音拉回了神,她抬起头看着延礼,眼神中还残留着未散尽的惊惶与悲恸。
她双腿有些发软,寄夏扶着她才侃侃稳住,延礼看着她一身血,喉结动了动,“淑妃受惊了,先回宫换身干净衣裳吧。”
蘅宁眼神空洞地轻轻点头,脚步虚浮地正要离开,延礼见状,不假思索地将自己身上的大氅解下,披在了蘅宁肩头,大氅带着他身上的温热,裹住了蘅宁颤抖的身躯。
延礼俯身凝视着蘅宁,目光中满是关切与疼惜,“外面风大,莫要着了凉。”
荣薇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眼中闪过嫉妒的火花,嘴角的弧度也僵硬了几分。
殿内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萧寂月时不时会传来嚎叫,太后早己不堪这混乱与血腥,先一步回了慈宁宫,荣薇却在延礼耳边吹起了蘅宁的闲话。
“皇上,此事蹊跷,梅园的路向来平稳,即便是有积雪,平日里也有宫人仔细清扫,怎会萧妃好端端怎就踩滑了呢?”说罢,她抬眸偷偷觑了延礼一眼。
“雪天路滑,意外也是有的。”延礼面色冷凝,目光一首停留在内殿萧寂月所在之处,并未过多理会荣薇。
“可惜淑妃被吓着了,看样子怕是要缓好一阵了。”荣薇像是不经意地又补了一句。
延礼从沉思中回过神来,随口回应道:“她没经历过这些,害怕些也正常。”声音平淡,却难掩其中流露出的关切。
太医神色匆匆地从里面走了出来,跪在地上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神色惶恐。“皇上,萧妃娘娘己无大碍,只是….”太医欲言又止,眼神中透露出犹豫。
延礼神色瞬间一凛,目光锐利地盯着太医,沉声道:“只是什么?”
太医被这一声质问吓得身体一颤,额角沁出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他嘴唇微微颤抖,颤声道:“娘娘出血过多,腹中胎儿生下来便没气了……”
荣薇听闻此言,不着痕迹地挑了挑眉,不易察觉的轻松悄然爬上她的眉眼,暗暗舒了一口气。
延礼听闻太医所言,吼道:“废物!”
太医浑身颤抖,不停地磕头,额头撞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皇上恕罪,皇上恕罪啊,臣等实在是尽力了……”
萧寂月依旧昏迷不醒,周围的喧嚣都与她无关,只留下一片令人揪心的寂静。
蘅宁躺在浴桶里,春息替她擦拭着身子,萧寂月小产的模样以及痛苦的哀声都在她脑海充斥着。她从未想过小产如此可怕,她将脸埋进温热的水中,鼻腔里满是水汽的味道。
深夜,蘅宁没睡着,怕是这宫里的人都睡不着。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延礼脚步虚浮地走了进来,他的身影在昏黄的烛光下显得有些落寞,脚步也透着疲惫与沉重。
蘅宁见状,本能地想要起身行礼,可还没等她有所动作,延礼便一步上前,一把将她抱住。“不必多礼。”延礼下巴重重抵在她发顶,蘅宁嗅到他衣袍上混着的龙涎香里,不知是雪水还是什么。
"皇上不留在长乐宫陪萧妃吗?”
延礼闻言,怀抱骤然收紧,喉间溢出一声苦笑:“她还昏着,自有太医照料。”他着蘅宁后颈的碎发,声音里裹着化不开的寒气,“倒是你,明明怕得要死,偏要问这种蠢话。”
蘅宁张了张口,"萧妃她......"话音未落便僵在唇齿间,望着对方眼底翻涌的暗潮,终究不敢再问。
"太医说她再难有孕。"延礼忽然开口,声线平静得骇人,掌心传来的温度消散,只余满室沉寂如死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