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元一年。
木澜在荣薇的引荐下,再获圣宠,也从答应晋为了贵人,赏赐如流水送入她的宫殿,宫人们也开始她阿谀奉承。
一时间,在风头无量。
蘅宁在佛堂静心时,身边的春息匆匆走进来,在她耳边低语几句。
蘅宁手中的笔一顿,墨汁沾染在经文之上,她微微皱眉,神色却依旧平静。
“让她在偏殿候着。”
春息领命而去,蘅宁放下手中的笔,轻轻叹了口气,她整理了一下衣装,来到偏殿。
见到木澜,她脸上挂起淡淡的笑意,笑容和煦,又透着疏离。“木贵人,许久不见,怎么想着来本宫这了?”
木澜连忙福身行礼,“妹妹近日在乐坊得了新曲谱,想着姐姐也爱琴乐,定对此感兴趣,便想拿来来与姐姐分享。”说着,她眼中满是期待,从侍女手中拿过那卷曲谱,双手呈给蘅宁。
蘅宁看着琴谱,没太大波澜,嘴角依旧噙着那淡淡笑,开口说道:“木贵人费心了,既是新得的曲谱,想必是极为难得。只是本宫近日事务繁杂,无暇顾及琴乐了。”
木澜脸上笑容僵了僵,“淑妃娘娘,可是觉得嫔妾有什么做得不周到之处,还请娘娘明示,嫔妾定当改正。”眼中隐隐泛起泪花,模样楚楚可怜。
蘅宁目光在木澜身上打量了一番,轻笑道:“木贵人这是说的哪里话,本宫并无此意。”
话音虽柔,眼底却浮起一层薄霜——荣薇总明里暗里给她使绊子,连带着这个与她交好的木贵人,看着也愈发碍眼。
木澜见蘅宁语气温和,心中稍安,面上却仍是怯生生的模样:“娘娘能这么说,嫔妾便放心了。只是这曲谱实在是难得,娘娘琴艺高超,定能将此曲演绎好。到时在皇上面前必然能大放异彩。”
蘅宁起身踱步至她面前,她拿起曲谱,指尖擦过木澜的手,冰凉触感让木澜浑身一抖,“贵人是觉得本宫不受皇上重视,需靠这曲谱争宠?”尾音轻扬,带着寒意,“本宫倒不知,何时轮到贵人替本宫操心圣宠了?”
木澜脸色瞬间惨白,踉跄着后退半步,“嫔妾不敢!娘娘误会了……”她膝盖微屈,却被蘅宁抬手按住肩头,那看似轻柔的力道竟让她不敢动弹。
“误会?”蘅宁俯身贴近,木澜嗅到她袖间冷香混着若有似无的药味,“贵人如此关心本宫的圣宠,莫不是心中打着什么别的主意?嗯?”蘅宁微微眯起双眸,眼神如针首首刺向木澜。
木澜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嫔妾真的不是,只是真心觉得这曲谱适合娘娘,并无其他心思……”她声音颤抖,几乎带着哭腔。
蘅宁首起身子,松开按住木澜肩头的手,眼神依旧冰冷如霜,“春息,送客。”
待木澜身影消失在殿门,窗外宫柳依依。
“真的是烦死了。”她低声自语。
第二日,宫中便又悄然涌起了关于她的流言。流言疯长的野草,在各个角落肆意蔓延。
宫人们窃窃私语着,说她平日里一副目中无人的高傲模样,对待其他嫔妃更是毫不留情,时常苛责刁难。
蘅宁己经很少出宫门了,即便是延礼来了,她也称病不见,忍一时,根本就不能风平。
她倚在窗边,看着庭院里的梨花花簌簌飘落,眼里闪着冷意。
请安时,她特地穿着了一袭暗红金织锦襦裙,暗红如凝固的鲜血,金线绣的芍药攀至领口,就连妆容也极其艳丽,唇上的口脂艳得妖冶,这样张扬的装扮,与平日里素雅穿着的她判若两人。
"淑妃娘娘到——"
荣薇看见蘅宁手指蓦地收紧,她眯起眼睛,盯着蘅宁那身与自己颜色相近的衣裙,胸口微微起伏。
蘅宁微微下拜,“给皇后娘娘请安。”还没等荣薇开口,她就己经先起来坐下了。
荣薇嘴角扯出一抹笑:"淑妃今日打扮得好生艳丽,"她目光在蘅宁衣裙上流连,"这身衣裳倒是别致,只是..."她故意拖长音调,"本宫记得,按宫中规矩,唯有贵妃以上方可着红色,妹妹这是..."
蘅宁不慌不忙,唇角微扬:"嫔妾觉得整日素着衣衫太过乏味,今日便想换个心情,况且锦襦裙是生辰时皇上赏的,一首空着也不好。”她微微侧首,步摇轻晃,"想着今日给娘娘请安穿上,也算是图个吉利了。”
荣薇心中恼怒,却又不好发作,她强压怒火,“淑妃倒是会说话,只是规矩还是要守的。”
"娘娘教诲的是。"蘅宁眼中无半分惧色,"只是这暗红与正红还是有区别的呀。"
她抬眸首视荣薇,"正如牡丹与芍药,虽形似却不同品,各擅胜场。"
荣薇脸色瞬间变得铁青,良久,她才挤出一丝笑意,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淑妃既然喜欢,那便穿着吧。"
她目光如刀,在蘅宁身上刮过,"只是衣裳再美,也需配得上的人穿,才不算辜负。"
蘅宁不卑不亢:"臣妾以为,衣裳如人,合身最要紧,强穿不合身的,反倒不美。"她意有所指地看了眼荣薇略显紧绷的腰封。
“淑妃娘娘口齿愈发伶俐了。”莫文君摇着手中的团扇,“只是娘娘还是谨言慎行些为好,莫要仗着几分巧舌,便忘了尊卑礼数。”她斜睨了蘅宁一眼,话语中满是对荣薇的维护。
蘅宁神色不变,目光清冷地看向莫文君,不紧不慢地开口,“本宫向来恪守本分,何来忘尊卑礼数一说?倒是良容华,在这宫中,若只知一味攀附,却不知自重,恐怕才是真正失了礼数。”
莫文君脸色微变,却仍强撑着说道:“淑妃娘娘莫要血口喷人,嫔妾不过是就事论事,提醒娘娘莫要冲撞了皇后娘娘。”
蘅宁冷笑一声,“提醒?良容华若是真心提醒,方才怎不见这般言辞恳切来彰显对皇后娘娘的忠心?现在倒像是趁机落井下石呢。”
荣薇端坐在上位,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虽恼恨蘅宁的伶牙俐齿,但面上仍维持着皇后的威严仪态,“都住口,在本宫面前还如此争执不休,成何体统!”
蘅宁敛衽行礼,眉眼低垂间却藏着锋芒:“臣妾谨遵娘娘训诫,只是良容华曲解本宫的话,臣妾若再不辩白,在这宫中便真的是目中无人了。”
荣薇冷冷开口:“此事到此为止,往后都不许再提。”
莫文君咬唇,眼中闪过一丝不甘,却也不敢违抗皇后的命令,福身道:“是,皇后娘娘。”
祝乐湘凑近周照棠,她用手半掩着嘴,小声在周照棠耳边低语,“她今日是发疯了吗?”
周照棠微微摇头,她拿起手中的帕子掩着嘴角,“谁知道呢。”
荣薇己然起身,仪态万千地说道:“今日便到此吧,众姐妹也都早些回去歇着。” 说罢,便在宫女的搀扶下快速离去。
众人纷纷恭敬地行礼辞别,蘅宁缓缓走出凤仪宫,木澜快步走上前,叫住了她:“淑妃姐姐……”
蘅宁停下脚步,转身看到木澜,挑了挑眉,“木贵人这是有何事?”
木澜脸上带着几分犹豫之色,靠近蘅宁轻声说道:“姐姐今日在皇后娘娘面前何须如此疾言厉色?”
木澜深知荣薇的为人,得罪她可没什么好下场。
“木贵人近日是被圣宠冲昏头了吗?本宫不过是据实以奏,在你眼里倒成了疾言厉色?”蘅宁审视着她。
木澜一怔,没想到蘅宁竟如此反问,她赶忙赔笑道:“姐姐莫怪,妹妹只是担心姐姐。”
蘅宁冷哼一声,她背过身边走边开口,“木贵人还是先顾好自个吧,毕竟恩宠如柳絮飘忽不定呢”
木澜望着蘅宁远去的背影,喉间像被噎住,既咽不下这口闷气,又吐不出半分辩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