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末将至,瑞雪初霁,宫城被欢喜所笼罩,红绸自宫檐垂落,似火般张扬,在寒风中作响,宣告着佳节的来临。
蘅宁在席上喝多了些酒,两颊浮起病态的酡红,金步摇随着她摇晃的脑袋轻颤。
待到烟花盛放之时,众人皆被绚烂之景吸引,纷纷举目仰望。
蘅宁目光迷离,眼中倒映着烟花的光,带着几分醉后的恍惚,她闭眼许愿,再睁眼时,延礼就站她身侧,“宁儿许了什么愿?”
恍惚间蘅宁似将延礼认成了延雪,她望着那张与记忆中相似的面容,酒意与思念轰然漫过理智。
她踉跄着抓住延礼的小臂,烟花明灭的光影里,她仿佛看见故人踏月而来,温柔眉眼与眼前人渐渐重叠。
"我好想你..."呢喃声比飘落的烟火灰烬更轻,她将发烫的脸颊靠在近对方肩头,全然未觉延礼周身骤然冷下来的气息。
荣薇在一旁看着,眼里的嫌恶几乎要溢出来,喉间溢出一声冷笑,却在触及延礼骤然沉下的面色时化作僵硬的假笑。
而延礼垂眸望着肩头迷朦的人,喉结滚动两下终究没推开,只是眼底翻涌的暗潮,比雪更冷。
含元殿内床上的身影在交缠,锦被堪堪掩住,雪白肌肤上蜿蜒着暗红咬痕,如梅枝横斜。
“你又把朕当成了延雪,嗯?”沙哑的质问裹挟着炽热呼吸。
第二天,蘅宁醒来时浑身酸痛,身上的咬痕告示着昨夜的疯狂。
寄夏见她醒来赶忙上前帮她穿衣洗漱,“娘娘,皇上吩咐了让您等他回来一起用早膳。”
铜镜里映出脖颈处暗红痕迹,她下意识伸手遮掩,却被寄夏按住手腕:“娘娘,胭脂水粉都备好了,定能盖住。”
鎏金屏风外传来环佩叮当,延礼着一身明黄常服大步踏入,他目光扫过蘅宁苍白的脸色,抬手挥退众人,待寝殿只剩二人时,才伸手将她发间碎发别到耳后:“怎么,朕昨夜太莽撞了?”
蘅宁别过头,避开延礼的手,轻声说道:“皇上言重了,不过是臣妾身子虚。”
延礼看着她刻意回避的动作,心中升起一股烦闷,“既是身子虚,便该好好调养。”
他的声音恢复了一贯的清冷,“用早膳吧。”
两人各怀心事,默默用着膳,唯有碗筷碰撞的声音,在寂静的空气中,显得格外突兀。
凤仪宫内,荣薇半倚在榻上,柳眉微蹙,面色略显苍白,一旁的陈太医专注地为她把脉。
须臾,陈太医的眉头渐渐拧紧,他收回手,恭敬地行了一礼,声音带着几分凝重:“娘娘,您这胎气……着实不稳。”
荣薇听闻,眼眸瞬间瞪大,眼中闪过惊惶,“怎会如此?”
“娘娘,您之前生皇子公主时,”陈太医微微低头,措辞谨慎,“元气损耗过度,身子本就底子弱,如今这一胎又思虑过重,气血两虚,才致胎象不稳。”他从药箱取出一方素帕擦了擦额角薄汗,“还请娘娘即刻静养,每日按时服用温补汤药,万不可再为宫中日用琐事劳神。”
荣薇轻抚着肚子,眼中的惊惶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阴鸷。
她脑海中浮现出蘅宁牙尖嘴利的模样,蘅宁在宫中如日中天风头,早己盖过了自己。
如今自己胎象不稳,在旁人看来或许是祸事,可在她眼中,分明是扳倒蘅宁的绝佳机会。
“你先将此事瞒下来,皇上问起,便说一切正常。”荣薇轻抚着肚子,眼中闪过丝决然。
陈太医闻言大惊,下意识向前半步又猛地顿住,“娘娘!此事事关龙嗣安危,若有闪失……”
“本宫自有分寸。”荣薇按住腰间玉佩,冰凉触感让她恢复几分镇定。
清明时节雨纷纷,蘅宁刚忙完祭祖的繁杂活动,只觉浑身的骨头像是散了架一般,酸涩难耐。
往年,这等庄重且琐碎的事务,皆是由荣薇所为,可如今荣薇身怀有孕,这重担便落在了她的肩头。
她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宫中,宫女们赶忙迎上前来,有的递上温热的毛巾,有的端来参茶。
蘅宁接过毛巾,擦拭着脸,长舒了一口气,缓缓在榻上坐下,轻抿了一口参茶,试图驱散身上的寒意与疲惫。
“娘娘,您累坏了吧,可要传唤太医来瞧瞧?”眼生的宫女忧心忡忡地问道。
蘅宁看着她,“你是新来的?”
那宫女赶忙屈膝行礼,声音带着一丝紧张:“回娘娘,奴婢是前几日新入宫的,今日才被分到娘娘宫中伺候,还未得闲向娘娘请安,望娘娘恕罪。”她低垂着头,双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
蘅宁微微打量了她一番,见她面容清秀,神色间透着一股质朴与惶恐,心中的警惕稍减几分,轻声说道:“起来吧,以后在本宫宫中,不必战战兢兢,用心做事便好。”
宫女谢恩起身,依旧站得规规矩矩,眼神中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蘅宁又抿了一口参茶,缓缓说道:“本宫只是累了,无需传唤太医。你叫什么名字?”
“回娘娘,奴婢叫秋竹。”秋竹赶忙回答,声音清晰却又不敢太大。
蘅宁点点头,“出去吧。”目光从秋竹身上移开,眼神变得有些倦怠,“本宫想歇会儿。”
秋竹福了福身,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这天清晨延礼刚从昭鸾殿离开,寄夏便端来避子药,蘅宁饮下时余光瞥见有一个人影站在门口,那人影身形纤细,在门框的映衬下显得有些单薄,因背光的缘故,面容隐匿在阴影之中。
蘅宁刚要张口询问,却又生生忍住。她定了定神,若无其事地将药碗递给寄夏,声音尽量平稳:“收拾下去吧。”
寄夏接过药碗,察觉到蘅宁的异样,顺着她方才的目光看去,门口己空无一人。
“娘娘,可是瞧见什么了?”寄夏轻声问道,眼中满是关切与警惕。
蘅宁微微皱眉,思索片刻后缓缓开口:“方才似瞧见门口有人影,可又瞧不真切。你去打听打听,看看是谁鬼鬼祟祟的。”
“是,娘娘。”寄夏应了一声,匆匆转身出门。
不多时,寄夏匆匆返回,神色略带焦急:“娘娘,奴婢问过了,方才殿外除了守着的宫女,并未见其他人,宫女也说没瞧见可疑之人。”
蘅宁秀眉紧蹙,心中疑惑更甚:“难道是本宫看错了?可那影子明明真切得很。”她低头沉思,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
“娘娘,会不会是您近日太过劳累,出现了幻觉?”寄夏小心翼翼地说道,眼中满是担忧。
蘅宁叹了叹气,“或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