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梅簌簌,沈似雪立于梅林中,她仰起脸庞,任由冰凉的雪花接触肌肤,神色间透着几分清冷与寂寥。
旋即,开始翩翩起舞,身姿如燕,白衣随着舞姿翻飞,恰似风中的雪花,为周围的梅花添了一抹色。
沈似雪双眸微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似乎想要通过这舞,将心中积压的寂寥与愁绪宣泄而出。
不知过了多久,沈似雪的舞步渐渐慢了下来。
身后忽然响起掌声,她被吓得一颤,猛地回头。
只见延礼鼓掌向她走近,“朕竟不知沈答应舞姿如此绝妙,当真是惊艳了这满林寒梅。”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沈似雪,眼中既有欣赏,又夹杂着几分探究。
沈似雪心中慌乱,急忙福身行礼,“见过皇上,臣妾随心而舞,不成章法,让您见笑了。”
她低垂着头,耳尖泛红,心跳如鼓,在这寂静的梅林里,仿佛都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心跳声。
延礼打量着她,伸出双手将她扶起,“穿得这样少,在这冰天雪地中起舞,仔细冻坏了身子。”说罢,他解下身上的大氅,披在沈似雪肩头。
沈似雪有些受宠若惊一颤,大氅上还残留着延礼的体温,温热透过衣衫,暖到了她心底。“多谢皇上关怀,臣妾……臣妾并无大碍。”
延礼目光并未从她身上移开,似是被她此刻娇羞的模样所吸引,他伸手理了理沈似雪头上的白雪,语气低哑:“雪落在旁人头上是霜,落在你这儿却成了玉簪。”
他指腹擦过她泛红的脸颊,袖中龙涎香混着梅香漫过来,“往后若想舞,便去含元殿舞与朕看,不必在雪地中,冻着自己。”
沈似雪微微垂首,轻声道:“皇上,臣妾只是觉得心中有些烦闷,便想借着这漫天飞雪舒展一下身心。”
延礼指尖顿在她发间,忽然轻笑一声:“烦闷?旁人求着见朕,你倒好,把梅林当倾诉处了?”
沈似雪浑身僵住,却见他用指节抬起她下巴,迫使她与自己对视,他声音里裹着化不开的压迫感,“看来是朕许久未召见你,这张嘴本该说与朕听的话,却对着梅林说了去?”
沈似雪心中一慌,她几乎要溺毙在延礼深不见底的灰暗的眸里:“臣妾,不敢。”
延礼微微一笑,放开沈似雪,踱步到一旁的梅树下,折下一枝梅花,放在鼻尖轻嗅,“梅林的梅花,年年都开得如此娇艳,可赏花之人的心思,却越发难猜了。”
沈似雪心中一凛,忙跟上几步,“皇上,臣妾心底的话,终究是要讲与皇上听的。”
延礼转过身,目光从那枝梅花上移开,落在沈似雪身上,“那你现在可有话要与朕说?”说着,他将手中的梅花别在沈似雪发间。
亲昵的动作让沈似雪都忘了回话,只盯着延礼俊朗的面容怔愣,见她不答话,延礼也不恼反而牵起她的手,“天寒地冻,随朕回含元殿。”
沈似雪如梦初醒,顺从地跟着延礼走回含元殿。
殿内暖意融融,延礼领着沈似雪至榻前,目光始终未从她身上移开,那眼神里藏着几分探寻,几分温柔。
沈似雪看着案上的画像,“这是宸贵妃娘娘?”
延礼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轻轻颔首,“是她。”
他声音低沉,裹挟着一缕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
沈似雪心中微微刺痛,尽管她早己知晓皇上对蘅宁的深情,仍免不了一阵酸涩。
“怎么了?不开心吗?”延礼敏锐地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
沈似雪慌乱地垂下眼眸,不敢首视延礼的目光,嗫嚅道:“臣妾不敢,只是……只是想到皇上对宸贵妃娘娘如此深情,心中有些感慨。”
延礼长臂揽过她,“不必感慨,今夜是你在陪朕。”
沈似雪靠在他怀中,能被他拥在怀中,她竟有了贪恋,从前觉得君王的怀抱不过是权力的附属,冰冷且遥不可及。
她想起第一次侍寝时的紧张,烛火将延礼轮廓映得冷硬,透着难以亲近的疏离,那时他解她衣带时手都是凉的。
延礼将下巴靠在沈似雪头顶,眼睛看着蘅宁的画像,今夜他被蘅宁拒之门外了。
没过三日,云锦阁便传出了要生产的消息,荣薇匆匆赶来,里面叫声异常凄厉。
“怎么回事?好端端怎会早产呢?”荣薇焦急地向一旁的宫女问道。
宫女吓得浑身发抖,扑通一声跪下,颤声道:“奴婢……奴婢也不知,娘娘晨起还好好的,突然就说腹痛难忍,没一会儿就……就….”
荣薇咬了咬嘴唇,在房门外来回踱步,想要进去却又怕扰了里面接生。
又过了许久,惨叫渐弱。
“生了!生了!”房内突然爆发出欢呼,却又在瞬间化作诡异的死寂。荣薇心头一颤,只见产婆面色煞白地捧出襁褓,白布下隐约透出青紫的指尖。“早产体弱……”产婆声音发颤,“小皇子他……生下来便没气了。”
“什么!”荣薇双眼瞪大,难以置信地盯着产婆手中的襁褓,踉跄着上前几步,一把掀开白布,看着那婴孩青紫的小脸,有些被吓到。
荣薇虽被吓到,但心中的愤怒瞬间淹没了恐惧,她大声质问诊脉李太医:“怎么会这样……此前不是一首宣称她胎象安稳吗?怎的会毫无征兆地突然早产?”
李太医扑通跪地,冷汗浸透了官服后背,颤巍巍从袖中掏出脉案:“皇后娘娘赎罪,微臣一首悉心照拂,娘娘的胎象之前的确平稳,可不知为何……昨日,微臣察觉到娘娘脉象稍有异动,但也并未想到会如此突然早产,更未料到小皇子……”李太医不敢再说下去,只是不断磕头。
荣薇眼神冰冷,怒视着李太医,“本宫看你分明是医术不精!难堪大用!”说罢,她又转头看向一旁同样吓得瑟瑟发抖的宫女们,“你们是怎么伺候的?!”
翠儿不断磕头,眼泪簌簌而下:“皇后娘娘,奴婢们日夜小心伺候,不敢有丝毫懈怠啊。小主她自禁足以来脾气便有些暴躁,时常夜里辗转难眠,可无论小主有什么要求,奴婢们都一刻不敢耽搁呀。皇后娘娘明鉴啊!”
“来人,把伺候过荣贵人的宫人统统押进暴室!”说罢,荣薇眼神扫向稳婆手中那个死掉的胎儿,眼中闪过一丝决绝,“还愣着作甚,赶紧处理掉!”
稳婆忙不迭应下,抱着襁褓匆匆退下。而被押着的宫女哭天喊地,高呼冤枉。荣薇充耳不闻,她此刻满心都是愤怒与自责。
稳婆抱着襁褓刚走出殿门,迎面便与皇上和贵妃撞个正着。吓得她一个趔趄,手中抱着的东西也掉落在地。
延礼看着地上被裹得严实的东西,脸色有些疑惑,“这是什么?”
稳婆吓得瘫倒在地,结结巴巴地说道“皇……皇上,这……这是荣贵人早产的小皇子,只是……只是没保住……皇后娘娘命我将这皇子抱去好好安葬。”
延礼听完面色沉了沉, 立马快步入殿,房内还弥漫血腥味,荣薇见他们进来,立马上前将事情说一遍。
“都怪臣妾当初意气用事,不该下令将荣贵人禁足,臣妾愿意领罚…..”
延礼眉头紧蹙,目光扫向一旁虚弱昏睡的荣明歌,“此事不怪你。”
蘅宁用帕子捂了捂嘴,像是被殿内的血腥气熏到,“可惜了,这小皇子还未来得及睁眼看看这世间,便离去,荣贵人醒来怕是要伤心许久了。”
紧接着,她看向荣薇,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就怕啊,荣贵人想不开,做出什么过激之事,到时候可就麻烦了。”
“贵妃多虑了,荣贵人向来知礼,怎会作出过激之事呢?倒是贵妃若是觉得殿内血腥气重,还是先回自己宫中为好,莫要污了这一身的贵气。”荣薇说罢,仰着头眼神中透着威严。
“行了,待荣贵人醒了,皇后你好好与她说。”延礼出声截断了两人之间暗流涌动,随后便拉着蘅宁的手离开云锦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