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局反特处的地下审讯室,墙壁刷着惨白的石灰,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陈旧烟草混合的刺鼻气味。
一盏功率不小的白炽灯悬在头顶,将冰冷的铁椅和桌子照得一片惨白,不留任何阴影。
代号“剃刀”的小日子迪特被牢牢铐在铁椅上,低垂着头,湿透的工装紧贴在身上,显露出精悍的肌肉线条。
他被捕时激烈的反抗,在绝对的力量和人数优势面前,只留下几处不深的淤青。
坐在他对面的,正是老秦,此刻他脱下了便装,换上了笔挺的55式警服,帽檐下的眼神锐利如刀,不怒自威。旁边坐着年轻但同样严肃的记录员小张。
老秦没有立刻发问,只是用冰冷的目光审视着“剃刀”,足足沉默了五分钟。
审讯室里静得可怕,只有“剃刀”略显粗重的呼吸声和墙上挂钟单调的“滴答”声。
这种无声的压力,比任何咆哮都更能侵蚀人的意志。作为多年潜伏的人员,面对这样的事情都是小儿科,剃刀面无表情,只是内心充满了对大盖帽是轻蔑。
“‘剃刀’,”老秦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穿透力。
“或者该叫你小林信二派来的行动组员?姓名,年龄,籍贯,潜入时间,任务内容,上下线联络方式。交代清楚。”
“剃刀”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凶戾,随即又垂下眼皮,用略带胶东口音的汉语回答。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叫王有福,是…是前进机械厂的临时工。
晚上走错路了,你们凭什么抓我?”
他试图做出无辜和愤怒的表情,但长期训练形成的僵硬,让他的表演显得拙劣。
“王有福?”老秦冷笑一声。
从桌上的档案袋里抽出一张模糊但能辨认出“剃刀”侧脸的照片,啪地甩在桌上。
“这是你前天在前门‘兴隆茶馆’和‘鼹鼠’接头的照片!前进机械厂?查无此人!你的假身份证明做得太糙了!”
他又拿起一个物证袋,里面正是那块从金鱼胡同墙洞里起获的、还带着泥土的油纸包裹炸药,旁边是那个精巧的机械定时器。
“这个,眼熟吗?金鱼胡同,墙洞里,凌晨一点西十分起获。设定的爆炸时间,是下午五点二十分。目标是谁?还用我说吗?”
“剃刀”的瞳孔剧烈收缩了一下,身体明显绷紧,但嘴上依然强硬。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我晚上喝多了,迷路了,靠在墙边休息了一下而己!你们这是诬陷!我要抗议!”
“抗议?”
老秦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般的怒意,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茶杯盖都跳了起来!
“在我国的土地上,在西九城的心脏!你们这些小日子的残渣余孽,竟敢携带烈性炸药,企图谋害我们光荣的全国优秀工人,破坏我们的建设!你有什么资格抗议?!”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灯光下投下巨大的压迫感阴影,笼罩着“剃刀”。
“我告诉你,人证物证俱在!你的同伙‘鼹鼠’也己经在旅馆被我们逮捕!金鱼胡同的炸药,是你亲手放的!抵赖,只能证明你的顽固和愚蠢!只会让你罪加一等!”
“剃刀”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眼神开始剧烈地闪烁。
老秦精准地捕捉到了他心理防线的动摇,立刻放缓了语气,但更加冰冷:“小林信二给了你什么?是金钱?还是所谓的武士道洗脑?让你甘愿跑到异国他乡来送死?
你知不知道,你们这些见不得光的臭虫,早就被我们监视了,只有你们自认为自己隐藏的挺好。不堪一击,空有其表!
你的任务,从一开始就注定失败!交代,是你唯一的出路!”
“剃刀”咬紧牙关,腮帮子鼓起,选择了沉默抵抗。
他受过反审讯训练,知道熬过最初的几个小时,或许还有机会。
然而,他低估了大盖帽的韧性和智慧。老秦深谙对付这种顽固分子的策略。
接下来的二十多个小时,对“剃刀”来说,如同地狱。
审讯室的门开了又关,换了三批审讯员。面孔不同,但眼神同样锐利,问题同样如刀锋般首指核心。
他们轮番上阵,一刻不停地重复着关键问题,剖析着他的谎言,展示着无可辩驳的证据。疲劳战术开始了。
“姓名!”
“潜入任务!”
“炸药来源!”
“联络方式!”
“小林信二下一步计划是什么?”
声音或严厉,或平静,或带着嘲讽,如同魔音灌耳,无休无止。
“剃刀”被要求端坐,不准闭眼。强光的照射让他眼球刺痛,泪水不受控制地流下。
长时间的静坐和精神高度紧张,让他的肌肉开始酸痛、麻木,精神极度疲惫。他想睡,眼皮重如千钧,但稍有瞌睡,立刻会被厉声喝醒,或者被冰冷的湿毛巾擦脸。
这就是当时所谓的“大记忆恢复术”,不是肉体的酷刑,而是用高强度、不间断的讯问、精神施压和生理极限的挑战,彻底瓦解受审者的意志防线,迫使其在极度疲惫和崩溃的状态下吐露真相。它考验的是意志的极限。
食物只有少量的窝头和凉白开,不足以维持体力,只够吊着命。你可以不吃,几天不吃饭,饿不死。偶尔灌一点水就可以了。
时间失去了意义,只有审讯员冰冷的问题和头顶那盏永不熄灭的白炽灯和不会停止的审问。
“剃刀”的意志力在一点点被消磨。他的眼神开始涣散,回答开始语无伦次,有时会下意识地用日语嘟囔。
他极度渴望睡眠,哪怕只有一分钟。
他开始出现幻觉,仿佛想起了自己的家人想起九洲那个温暖的家。
但是这一切在听到小林信二冷酷的命令,全部戛然而止,他知道自己回不去了。
迪特是没有人权的,这个是全世界公认的一点,作为多钱潜伏人员,剃刀心知肚明。
现在他只恨自己为什么被抓到时候没有自杀成功。
崩溃只是时间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