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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阳光，愈发浓烈，透过窗棂洒在青禾那张渐显血色的面颊上，将她眼角残留的泪痕，照得晶莹剔透。她捧着那杯己然见底的雪芽毛峰，目光呆渺地望着杯底那几片舒展的茶叶，仿佛能从中窥见什么玄机。
茶室内，除了偶尔传来的炉火噼啪声，便是一片深邃的静默。那束腊梅在净瓶中静静绽放，蜡黄的花瓣在光影中微微颤动，散发着清冽的香气。
“我想起来了……”青禾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如羽毛飘落，“小时候，姐姐教我雕玉的时候，总说……'玉有灵性，不可强求，要顺着它本来的纹路去琢磨'……”
她放下茶杯，伸出颤抖的手，轻抚着掌心那枚青玉蝉佩。那蝉翼薄如蝉翼，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青光。
“我做这个蝉的时候……心里想的不是恨……而是……而是那年夏天，我和姐姐在荷塘边听蝉鸣的午后……”泪水再次涌出，却不似昨日那般汹涌决堤，而是如细雨润物，静静滑落，“我……我好像……明白了什么……”
白衍缓缓起身，走到窗前，背对着我们。他的身影在阳光中显得格外高挑，如松似竹，带着一种超脱尘世的淡然。
“恨，是因执着而生。”他的声音传来，平静如古潭止水，“爱，亦是因执着而苦。真正的慈悲，是无所执着的大爱，如阳光洒向大地，不择贫富，不分善恶。”
青禾猛地抬起头，那双红肿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困惑：“可是……如果不执着……那还算爱么？”
“你看这腊梅。”我指了指案几上那束花，“它绽放，不是为了取悦谁，也不是为了证明什么。它只是……如是绽放。这份绽放本身，便是它对世间最纯粹的供养。”
青禾怔怔地看着那束腊梅，又看看手中的玉蝉，眼神中的迷惘渐渐被某种更深沉的思索所取代。
窗外，一阵微风拂过，院中那株老松发出沙沙的声响，几片残雪从枝头悄然滑落，在阳光中闪闪发亮。
“姐姐她……从来没有怨过我……”青禾的声音愈发轻微，却带着某种醍醐灌顶般的清明，“是我……是我一首在恨……在怨……在不肯放过自己……”
她缓缓站起身，走到白衍身边，目光投向窗外那片被阳光照得透亮的庭院。残雪消融处，己有嫩绿的草芽悄然探头。
“如果我放下这份恨……我会不会……忘记她？”青禾的声音中，带着小心翼翼的探询。
“忘记，与放下，并非一事。”白衍转过身，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倒映着她惶恐不安的面容，“你永远不会忘记她，但你可以选择……以什么样的方式记住她。是以痛苦，还是以感恩？是以怨恨，还是以爱？”
青禾的身子轻轻一颤，那紧握了千年的拳头，终于……慢慢松开了。
“我想……我想以爱记住她…”
话音刚落，一道温暖的光，仿佛从她心底升起，照亮了那片被怨恨笼罩千年的荒芜。那些曾经尖锐刺骨的痛，在这一刻，如冰雪遇到春阳，开始缓缓消融。
青禾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当她再次睁开眼时，那双眼眸中，己没有了昨日的绝望与今晨的迷茫，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清净。
“我明白了…”她轻声说道，声音中带着一丝近乎虔诚的宁静，“这千年来，我以为我在守护对姐姐的爱，其实…我只是在守护自己的执念。”
她转身看向我，眼中闪烁着某种觉悟的光芒：“清欢姐姐，谢谢你…让我看见了…真正的路。”
窗外，那束刚刚探头的嫩草，在阳光中轻轻摇曳，如新生的希望，在这个冬日的午后，静静绽放。
